“這麼着急離開,不會是跟哪家的姑娘去約會吧。”趙知返還奇怪着呢,平常聞朝都是想方設法的接近他,想要了解更多案件信息。今天偏生走得匆忙,不得讓趙知返感歎他的“三心二意”。
“人家約會和你也沒有任何的關系。”陳小娜在他身後幽幽地說, “反正我看聞小哥人長的好,辦事利索還聰明,肯定是單身漢中的‘搶手貨’。”
陳小娜看着他家老大一副“癡心難改”、“獨守空房”的樣子,不慎将心中的想法吐露出來。
趙知返冷眼看着她,然後沉默無聲地走了。
他原意是讓陳小娜“好自為之”,這次他“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她的話。
而陳小娜見他們老大一語未發,竟誤以為他默認了自己的說法,心中一陣叫奇,眼神中帶上了同情。
潇灑離開現場的聞朝并不是跟什麼姑娘去約會,而是辦一件正事。
九榕路因路邊種有九顆百年古榕而得名。雖然它有一段輝煌的曆史,有一個動聽的名字,但是眼前的環境與它鼓吹的美好并不相同。
這裡是附近最“著名”的“貧困區”。街道破敗肮髒,垃圾的氣味在空氣中蒸騰。雖然路邊的燈光符合聯盟的審查要求,明亮的足以驅趕黑暗,但是燈下的幾條小路交錯纏繞在一起,就像滾亂的毛線球,理不清頭尾。
聞朝敲開了358号住戶的大門。
給他開門的是一位穿着睡裙的大媽。她頭發雜亂,面色蠟黃,手裡還收攏着一疊紙牌,身後的屋子裡還傳來“對三”、“要不起”一系列的響動,一看就知道屋裡的“好漢們”通宵達旦地“奔上梁山”、“大殺四方”。
大媽一臉的不耐煩,不過見眼前的小夥子不像她們附近住的混球們,她自然也是收斂了一些: “小夥子幹什麼來的,這裡不買保險,不租空房,不做保健,不看彩票……有什麼事趕緊說,你大媽我連勝七局,再不快點兒屋裡的老雜碎們該偷牌耍賴了。”
聞朝着實被大媽的“覺悟”震驚到,為了“保住”大媽的“七連珠戰績”不被打破,他連忙說明來意。
“大媽,請問夏小田在嗎?”
“這小子欠你錢了吧。”隻見大媽一臉同情的看着自己, “小夥子,借給他的錢你就别想着要回來了,他躲債的時候,就跟那糞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不說,還叫你沒處下手。”
聞朝反駁未遂,又收到了來自大媽的“警告”:“大媽我給你把話先撂在這兒,你從夏小田那裡要不出錢,可千萬别找大媽的麻煩。你盡管出去打聽,這十裡八村都知道你大媽我不差背景!”
“大媽您誤會了,我不僅不是過來跟他要錢的,還是給他送錢來的。”聞朝說着還示意大媽過來,他看了看四周,做出一副生怕别人聽見的樣子。
“前一段時間我托夏小田幫我做件事兒,這就是酬金。”說着,他還将手中的現金抖了抖,這是他在附近的提款機中取來的。
大媽一副了然的神情, “沒想到小夥子你看着挺正經,還幹這種勾當。”
聞朝察覺出她的話别有指意,繼續從她那裡套話。
“對了,我還沒收到貨呢,夏小田他當初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就想問您,他的貨怎麼樣,保質保量嗎?”聞朝油腔滑調的問她。
“他以前也沒這麼磨磨唧唧搞這些勞什子。”大媽以為夏小田改了“經營模式”,并沒在意。 “你就放心吧,他拍的照片肯定是一頂一的好,清楚的很。”大媽給了一個“放心,都懂”的眼神。
聞朝乘着濃重的夜色坐上了末班車,車中寂靜一片。
他還記得聞言剛被帶到家裡時的樣子——沉默、陰冷,毫無人氣。
聞朝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父親離世不久後,那時的聞言并不聽從自己的管教。她在無聊的時候喜歡撥弄門前的螞蟻洞,為了秉承“父願”,和她“打好關系”,聞朝在沒事時也會蹲在她身邊,陪着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把這隻螞蟻給碾死嗎?”聞朝低頭注視這位他并不喜歡的妹妹,沒有回答。
那時的他知道答案,原因是她給了它一粒米。
面對比自己弱小的東西,人們是很願意施以恩惠,然後再收以報償的。
聞言又碾死了另外一隻螞蟻,問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碾死它嗎?”
因為它搶了剛才那隻螞蟻的米。 “高高在上”的人類很喜歡“伸張正義”。
聞朝一向不喜歡他這位“新晉”的妹妹,如果按照他父親的話說,他們兩個太像了。
隻是一個有名為“父親”的“鎖鍊”拴着脖子,塞回了他滿腦子的“胡作非為”;而另外一個,惡念沖破廢舊的“枷鎖”,打碎了“肆意妄為”的假面。
聞朝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回答她的,他輕輕挑起兩三隻螞蟻放到聞言的胳膊上, “你碾死了它們的兄弟姊妹或者父母祖宗,你知道為什麼它們會咬你嗎?”
說完這話,聞朝學着父親的動作,在聞言頭上敲了一記。沒錯,聞朝從那開始,不斷地在學習父親,他的思想,他的行為,他的作風,他的态度……除了偶爾狂躁的風沙吹開了掩埋在荒漠中幹枯的腐朽,他要盡職盡責的作一條結實牢固的“鎖鍊”。
他們就這樣“牽制”彼此,一個鎖住惡念,一個捆住無情。
“如果你今天碾死的是一隻馬蜂,你哥哥我——”說道“哥哥”兩個字,聞朝還有些不大習慣, “你哥我肯定是要把你關在門外的。”
潛藏在深水區的記憶久不露頭,一旦回想起反而覺得當初的自己可笑至極。
不過,那是聞言第一次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叫自己哥哥,也是他們二人結伴同行的開始。
隻是這次,究竟誰是那粒米,誰是那隻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