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禁地’,一般人進不來。”老吳壓低聲音道。
“我不是一般人嗎?”言外之意,他們一個警察一個卧底都進來了,又怎麼能稱這裡為絕對安全的地方呢。總而言之,小心為上。
在老吳看不到的地方,許茗山将手表緩緩地傾斜在自己身前,黑色的屏幕上倒映的正是老吳的臉!
當門打開時,順着門軸發出微弱的吱吱聲。平常不甚明顯的聲音在此時寂靜的環境中異常明顯,二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來。
許茗山小心翼翼地以門作為屏障,朝室通道内探去。
雷達探測儀靜悄悄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許茗山才放下心來。
“裡面沒有檢測到生命體征,沒有人。”
“不過,”許茗山賣了個關子。
“嗯?不過什麼?”老吳疑惑不解地問。
“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許茗山認真地看着老吳。他的眼神很深邃,每當他認真嚴肅地注視着别人時,被他盯着的人就會莫名有一種心裡發毛的感覺,仿佛這個人就連腸子有幾道彎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并不是他不願意相信老吳,否則自己現在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鬼地方。
但是換做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中小心翼翼地度過了六年的人會認為一條重要的通道“進不來”。他在向自己暗示這裡是安全的。
“我們還是先走吧,這裡太危險了。”
許茗山輕笑一聲,說道:“還要問問你,老吳,我們走得了嗎?”
果不其然,許茗山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角落裡傳來了一陣鼓掌大笑聲。
“早就聽聞許大隊長的高姓大名,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不對,我們不久前好像還見過面吧。對吧,許鐘。”
小五是一個販du集團的小頭頭,作為他們老大的得力幹将,他的小日子可謂是過的“有滋有味”呀。可後來呢,他收了一個名叫許鐘的小弟,這許鐘吧,平常人狠話不多,但有事情他可是真上場。有好幾次跟其他道/上的人起了沖突後,都是這位帶着一腔孤勇給解決的,那一股子莽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對面的掘了他家祖墳!
但沒想到的是,這種狠角色還真他/娘的是狠角色,竟然是警察假冒的。要知道,他所在的那個“集團”,以前是有過警察混進來,但是那都沒造成什麼大損失。而這次不同,許鐘這家夥差點兒直接把他們的集團給搞/黃/了。
這可是集團有史以來遇到的最大危機,以至于他們成了業内笑柄,更讓他小五在衆多兄弟面前擡不起頭,在老大手下的地位一落千丈。
這次在跟這個狗屁俱樂部的接洽中,他已經不複昔日榮光,徹底淪為了一個陪襯。
可似乎老天爺開眼,讓他發現了對方陣營的一個小老頭有些不對勁。跟蹤之後竟然發現他好像跟外人有往來。有過前車之鑒的小五立馬想到了這老不死的也是警察的派來的卧底,所以就以此威脅那老頭。
小五大笑了幾聲,臉上的橫肉都笑出了褶子。
“當初被姓許的你給坑了,搞得我現在是要資源沒資源、要地位沒地位,”他一邊說一邊拍着手邊的箱子,箱子裡裝的就是這次的“貨”。“你說,我不該找你報仇嗎?”
“後來啊,我可聽說了,背叛我的是那可是堂堂的禁毒大隊的隊長,嘿,你還别說,我這倒是不覺得冤了。”
許茗山一邊注意着小五的動作,同時還尋找最佳的躲避地點,他可沒忽略小五手上的武器。
老吳則是在一旁默不作聲。
小五還繼續高談闊論他的美事,“要是我能把你給帶回去,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那可都是大功一件呀!以後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小五說完就将武器瞄準許茗山的頭,許茗山也毫不示弱,雙方手持武器僵持不下。
這時,老吳發話了,他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五兄弟,咱們也算同姓了,都是一家人,這事兒你也得了好處,我這邊要不就作罷?”他的意思是讓小五不要把自己背叛的事情告訴自己這邊的“高管”。
小五嘲諷地說:“作罷?滾一邊兒去吧,死老頭子。你知道老子最讨厭的是什麼人嗎?就是叛徒!一個是你,許鐘,還有你!别跟我在這兒攀什麼同姓不同姓的,誰跟你是一家人了!”
老吳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羞愧地低下頭,偷偷擡眼掃了許茗山一眼,随即又低眉順眼起來,似乎是覺得對不起他。
許茗山看了看老吳,又看了看小五,适時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你以為我能讓你倒黴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嗎?”
這話倒是正正好好地打在了小五的痛點上,他怒号道:“你以為這次還鬥得過我嗎?你剛才也看到了吧,你腳下的探測儀一點用都沒有,你以為你手上的槍還會是好用的嗎?”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我讓老頭子準備了兩把槍,一把真的一把假的。真的是我手上的這把,除了我試用的時候用掉了一發子彈,還有九發子彈,足夠給你打一個透心涼喽。”小五用得意的眼神肆無忌憚地望打量着許茗山。
“還有你,死老頭,等解決了他我就解決你,就當送你們的老大一個人情了。嗨,白撿倆大便宜。”
“這裡的隔音好嗎?”許茗山對小五的跳梁小醜行徑并不在意。做他這行的,無論遇到什麼危險都不能先比敵人畏懼。并不是他們不怕死,而是他們不能退!在他們身後的是億萬人民群衆,如果他們退了,那就等于普通群衆失去了一層與du品隔絕的強有力的保護網。從來都不是英雄的人民不畏懼危險,而是人民無條件的信任、支持和愛戴是使他們守在前線最堅而不催信念!也正是他們永遠挺身一線的堅守,造就了人民對他們最深厚的信任。英雄守護人民,人民愛戴英雄。或許有些人永遠都無法理解這種情感、這種互相成就的信念。而那些像小五一樣深陷DU品泥潭中,進行販DU的人就更無法體會了。或許對于小五這些人來說,槍子兒要比任何語言更有力度。
“雖然這裡隔音很好,但是有監聽器。一旦發出異常的響聲被上面的人監聽到了,很可能會将他們引下來或者将出去的通道徹底關閉。所以,對不住了,許警官。”老吳說着,害怕地朝着小五的身邊湊了湊。
“哈哈,聽到了吧,你這次可躲不掉了。”
“是啊,躲不掉了。”許茗山收起槍。
他的話和動作讓小五一愣,不過很快他就沒有時間發愣了,因為老吳已經撲了上去與他扭打起來。
小五剛想開槍,卻發現手中的槍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子彈來。他憤怒地将老吳按倒在地,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在老吳身上。
“你個狗東西敢騙我!”
許茗山也随之加入了戰局。他精準地挑人體痛點打,先把小五從老吳身上掀起來,直接給他的鼻梁來了一拳。
小五也不斷反擊着,平日裡用慣了熱武器,而且又長期吸DU的他自然是比不上訓練有素的警察,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扒手吧,在你這種沒心沒肺的眼皮子地下換槍可不算什麼難事。”老吳抹掉臉上的血,指着小五說。
然後他又看了許茗山一眼,良久之後才說:“許警官,我,我——”
“先把他解決了。”許茗山剛才看到老吳不斷給自己使眼色,也猜到了他應該沒有把自己的退路封死。至于問出隔音的事,實際上是在問自己手上的武器是真是假。
“好,我這裡有藥。”老吳從一旁堆積的箱子中挑挑揀揀出幾個瓶子,兌在一起後二人合力給一直罵罵咧咧的小五灌了下去,然後塞在了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裡。
“夠他睡一天的了。”
許茗山沒說話,起身往外走。
老吳緩緩地站起身,似乎想打破這種冷清的氛圍,他笑着說:“幸好,幸好這小子讓他們那邊的人罰了,手上沒武器,這才跟我要了槍。他還要我給許警官你一把假的,說什麼要看你知道那是假槍的時候有多震驚。許警官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幹偷兒的,他試完槍後,我就當着他的面換了槍他都不知道,哈哈,他還真是……”
老吳自言自語了這麼多,其實都是在向許茗山解釋這件事情。
他能當線人這麼多年,靠自己那點兒小聰明肯定是不行的。就這麼說吧,聰明的人比比皆是,怎麼做到最後就剩下他了呢。那就在于他比其他人更想生存。就是對于作為線人或者卧底應該是奢求的“生存”二字始終被他肖想着。
為了生存,他可以暫時出賣許茗山。但為了長久的生存,他更要保護許茗山。
如果許警官栽在這裡了,一來是他也逃不掉相同的結局,二來就算他僥幸活下來,可以後要如何面對對他寄予信任的警方呢?警方不會懷疑嗎,還有那個叫小五的混混會守口如瓶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依舊活不了。
當初他為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明裡暗裡勸說小五将解決掉舊敵的機會和功勞收入囊中。
而在身份地位降低後的小五也确實發現原來阿谀奉承的手下态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故而不願将“好處”繼續分給那些人。
這也給了老吳一個暗箱操作的機會。如果讓更多人知道了,恐怕今天的事就真沒希望了。
不過,他想了一晚上,就算小五沒将他的事情說出去,他也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帶人進來這件事,一旦事發,自己肯定跑不了。
老吳這樣想着,突然被許茗山的話打斷了思緒。
“事不過三,我給過你兩次坦白的機會。”一次是在進門前,他說自己走在前面,如果老吳不想隐瞞,那時完全有機會解釋事情的始末。另外一次是小五還未出現前,他坦坦蕩蕩地問過老吳。
“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們不會因為你被發現了身份而怪罪你。”
“但是我怕你們不信任我。如果你們知道我的身份被暴露了,你們還敢進來嗎,那我的兒子怎麼辦?”
許茗山錯愕地看向老吳,隻見淚水順着他坑坑窪窪、褶褶皺皺的臉留下來,就像幹旱的老地被澆了一壺水,順着溝壑朝遠處流去,但是少到人都不夠喝的水又怎麼能濕潤幹裂的大地呢。
“許警官,快出去吧。”
許茗山在一刹那的驚異中回過神來,迅速地朝出口的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