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和它的成分非常相似的藥物,而且這種藥物聞朝并不陌生——虞美人。鄭夕純、何東顔他們都是這種藥物的受害者。不過這次他們遇到的顯然是虞美人的加強版,成瘾性更強,戒斷反應更大,對人體的損傷更是無法逆轉。
趙知返這幾天白天都泡在資料室度過,簡直比他上學念書那會還要用心。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翻到了嚴永元的“前科”。嚴永元十六年前曾被舉報走私違禁藥——說是前科,被記錄在案,但當初并沒有找到能夠證明他犯罪的證據,所以案件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他曾經被懷疑販賣禁藥,如今又死在了禁藥底下,要說這二者之間一點關聯都沒有恐怕沒人會相信。
并且,十六年前這個時間點也非常特殊。那年在主星發生了一件非常慘烈的案件,有一個名叫凱特·杜林的兇手投毒,由于他的投毒目标沒有任何共同點,看起來太過随機了,所以最終被警方判定為報複社會,殃及的受害者也是近三十人,而且這三十人全都當場死亡。
由于案件性質太過惡劣,主星打擊違禁藥的力度空前加大,并且鼓勵民衆積極舉報違法勾當,嚴永元就是在那段嚴打時期被舉報的。
趙知返放下手中的資料,按了按眼睛,就在他要把卷宗歸檔時,竟然再次察覺到跟上次一樣的異樣感覺。他默不作聲地低着頭,假裝什麼都沒發現,心中卻想着,有人在監視他。
上次他在資料室門口等了一陣才離開,可還是沒有看到期間有人出來。除非——他心中閃過一個猜想,這裡面有其他的出入口。
隻是他實在想不到這麼一個小破卷宗室究竟有什麼值得搞得神秘兮兮的。
收拾完後,他沒多作停留,關了燈離開了。
過了一陣,寂靜的室内突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影子緩緩走上二層的樓梯。
就在這道影子剛在二層站定時,另一道影子就從下面風馳電掣般的襲來,還沒等多作抵抗,就被捏住關節,外旋扣押在地上。
燈驟然亮了起來,打在他們的身上。
趙知返看清身下的人後并沒有非常吃驚,準确來說,很多事都早已有了預料。
他松開手,把聞朝扶了起來。
“上次在這裡偷看我的人就是你吧?還有那天晚上是你讓曹鑫帶我去那個地方吃飯?我就說,主星這麼大,怎麼可能這麼巧就遇到你。”
他幾乎是步步緊逼,“你偷看我幹嘛?垂涎我的美色,還是說你的本質是個小變态,想要當跟蹤狂?”
聞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貼在欄杆上,身後就是一片空曠。
他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視線最終還是移到了眼角的那顆淚痣上。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去撫摸,但手最終被捏停在半空中。
“你在看什麼?”趙知返捏住他的手問。
“在豐瑜星發生的事你不追究?”
趙知返一愣,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實際上,這件事過去這麼久,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假裝沒有發生過,照舊維護着那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自欺欺人。
他有些失神地說:“發生了那樣的事,你還敢靠我這麼近。”聲音極輕,如果不是他們靠的這樣近,就聽不清楚了。
“現在才說是不是晚了點,昨天還在一起睡過覺。”趙知返覺得好笑,繼續道:“有什麼想說的就直接說吧,每次一有事情想隐瞞就像現在這樣說一堆颠三倒四的廢話。”說完這話後,他又回憶了一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這個說法。
仿佛被剖開胸膛袒露在陽光下一般,腦中各種紛亂的想法在突然炸開的一道光中消失的無影無蹤。趙知返看着他這驚呆的表情有些好氣又好笑,還沒跟他說撒謊時的小表情呢,要是真說了估計聞朝就要無地自容了。
“調查處很快就要恢複職能了,如果你不想引來麻煩最好盡早離開這裡。”聞朝輕聲說道。
趙知返拉着他的手把他從欄杆邊緣往前帶了兩步,“恢複職能?那不是很好嗎?正好閑了這麼久想找人松松筋骨。”他說着又突然靠近,看着聞朝的眼睛,“長官大人,你要開除我嗎?”
手腕被輕輕捏了捏,他這才發覺自己還被握在趙知返的手中。聞朝擡頭,問道:“你怎麼知道——”
話音未落,趙知返就說道:“黃岐是一個月前被調走的,半個月前才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嚴永元的案子被轉交給了總局,負責調查的人是宋往之——克萊因手下的得力幹将,他對待這起案件的态度很耐人尋味,估計抱的是不了了之的打算。再加上你剛才說調查處要恢複職能了,所以我就猜到了。”
聽了他的話後,聞朝怔愣了片刻。
趙知返見他這副全然聽信的樣子很有趣,于是牽着他往一個方向走去,同時還說:“騙你的,當然是我看過了内部的交接文件,不然你以為呢?”他在東側牆邊的幾座架子前停下,對聞朝說道:“開門吧。”
“你怎麼知道出口在這裡?”
“猜的,設計這棟樓的人技術不太行,把小心思都明晃晃地放在表面,不用進來就能發現貓膩。”他調侃道。
聞朝打開了兩堵牆之間的暗門,他們進入了對面的房間。房間布局非常簡單,家具也隻有基本的幾件,所以剩下的空間很多,給人一種空洞感。
“這裡是黃岐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住的地方。他在這裡待了二十多年,隔壁的所有卷宗他都看過,而且他還秘密地查清了幾樁懸案。”
“哦,黃老頭我見過,看着跟那些愛提籠子逗鳥的小老頭沒什麼區别,沒想到私底下還是個福爾摩斯啊。”調侃之後,他才正色地問:“他究竟是查清了懸案還是碰了不該碰的案子?”
聞朝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發現幾起舊案疑點頗多。”
趙知返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要弄走他,老頭鋤草鋤到根了。”
他這麼說完全沒有問題,UHG就是靠着“犯罪基因”這一手起家的,當初研究這玩意的樣本可都是犯下驚天大案的犯人,若是真被證實了其中的罪犯有水分,那麼以基因來給人判刑的這套理論可就是一顆有縫的蛋了,到時候還不得鬧得個雞飛蛋打。
聞朝看着他津津樂道的表情說道:“看來你是準備好看戲了。”
“戲台子都搭好了我不看幹嘛,再說了,搞這一套的未必是真心實意想把那套基因論給打破産。”無非是想握住UHG的破綻,待到兩方分庭抗禮時多得一點好處。要是他們有能耐取代UHG,沒準下一個用基因論來搞階級分化的就是他們。
UHG的勢力日漸壯大,已經到了隻手遮天、牢牢掌控着主星的審判話語權的地步。這麼說毫不誇張,就從這次這麼大的案件說轉手就轉手這點就能看出來。當一方的勢力強大到一定程度時必定會引來其他勢力的忌憚,UHG已經成了帕拉斯星的活靶子。就像宋往之是克萊因手中的一把刀一樣,UHG何嘗又不是主星首府的一把刀。隻是,随着首府勢疲,各大家族勢力的壯大,未來誰是主人誰是刀還沒有定數。
一個月前,他們還沒有回到主星,但是黃岐已經被調走,說明這場極具針對性的行動已經開場。但是半個月後事态再度發生變化,埃德加把聞朝弄到這裡來的,說明他雖然沒有明确地對此事表态,可實際上對這一項針對之舉早有防備。
這下可好,他們都成了别人手中的刀,成為了一場鬥争中的利器。
調查處即将恢複職能的預警表明有些人想要扳倒UHG的決心并沒有随着計劃被發覺而破産,反倒是更加堅定了與UHG奮力一争的決心。等調查處恢複複審職能後,這裡的所有案件恐怕都要逐一審查。當然了,審查的目的絕不是為了真正解決案件,而是為了從中挑錯。舊案堆積如山,隻要能夠抓住UHG的錯處,日後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和UHG平起平坐了。
“回去吧,這裡灰大。”趙知返看着幹淨的屋子說道。
“對了,以後想要試探我不要再用那件事情了。”趙知返靠近看聞朝的眼睛,又幹了他不敢幹的事情,伸手在他的眼角輕輕撫過,“畢竟我才是當事人。”
還沒等聞朝退開,他就先向後退了兩步,“你回去可以和他們說,這件事和姓趙的沒有任何關系。我爹和埃德加那個老東西不一樣,他不會把兒子當刀子用。”
聞朝聽後不知在想什麼,垂下眼睛讓人看不出表情。
趙知返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可能說得有點重了,于是又說:“其實有時候也會當刀子,就削削蘋果什麼的……要不然你覺得認賊作父太虧的話,你換一個爹也沒關系,我爹就挺好的。你要是還不樂意的話,我也挺好的……”
聞朝冷笑一聲,懶得分給他一個眼神。他打開保險櫃,從中拿出一份紙質卷宗,扔給知返。“黃岐調任後他查過的那些案件的卷宗基本都被收走,隻剩下這一份查到一半的,還沒有正式歸檔。”
趙知返翻看了幾頁,還吐槽道:“這次可真是撞槍口上了。”卷宗記錄的是十六年前兇手凱特杜林毒殺近三十人的兇案。
他從頭到尾看過一遍後,擡頭問:“交給我處理了?”聞朝挑眉,沒作聲。
趙知返直接把卷宗給點着了,還順手拿了留下來的杯子接水,燒完後又滅了火。
“就這麼燒了?”
“不然呢,這東西見不得光,要是留着的話黃老頭人走了身上還得背着官司。反正他能查出來的沒道理輪到我們就不行。”趙知返低頭看了一下時間,然後對聞朝說:“該回去了,最讨厭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