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成柯結束一天的工作與應酬,回到家裡,在樓下看到卧室裡面還亮着燈。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有些疑惑。
于冉前幾天發現自己保養得宜的眼角又多了些皺紋,震驚的同時也決心休整作息,将一切容易加速衰老的因素排除在生活之外。
她囑咐過季成柯晚上回來的時候動作放輕一些,不要打擾自己睡美容覺。
眼下臨近深夜卻還沒睡,季成柯當然不會覺得是她突然看開了紅顔枯骨,隻會覺得是家裡出事了。
是最喜歡的花死了,還是怎麼?
季成柯心下一沉,把外套交給迎上來的傭人後,徑直走向二樓,連鞋也沒換,咚咚咚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裡。
他推開門,暖黃溫柔的燈光下,于冉正穿着睡袍平躺在床上,雙目發直地看着天花闆。
聽到季成柯進來的聲音,她緩慢回神,半撐起身子,目光落在季成柯的皮鞋上。
“我不是說過動作小點嗎?”她皺起眉毛,“怎麼連鞋也沒換?”
季成柯也愣住了,他料想中的哭泣、崩潰、獨自消沉都沒有出現,于冉和平時沒什麼區别。
他慢慢說:“……我看燈亮着,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于冉又躺回去,聲音懶懶地:“能有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有什麼事?季成柯從心裡說。上次為着為檀他媳婦的事我沒給你說話,連着三天都沒讓我進卧室的門,這次可不得小心應對?
他心裡想了很多,但面上一字未露,轉身回去換鞋。
再次走進卧室的時候,于冉已經坐了起來,正盤腿擺出瑜伽的坐姿,反複深呼吸。
季成柯越看越覺得自己媳婦今天有點兒不對,心裡好像有事。
他不确定是否跟自己有關,摘去手表以後坐到于冉身旁,擡手去攬她的肩膀。
于冉不讓他碰,嫌他一身煙酒味。
季成柯沒辦法,又去洗了個澡,等身上隻有沐浴露的香氣,且于冉聞過之後,才被允許坐在床上。
“現在能說說怎麼了吧?”他問,“可别還是為檀他媳婦的事,你說你跟個小輩計較什麼?就算他胃口大,想啃咱們手裡的東西,也得看他啃不啃得動,你光跟他生氣,氣出病來怎麼辦?”
他又開始絮叨前兩天的事,心裡還是對那三天睡的書房有怨念。
于冉白了他一眼,任由他說。
他們結婚二十多年了,不管以前還是現在,都是這麼過來。
季成柯的相貌在季家不算拔尖,能力也不算頂尖,但他人好,有事不往心裡憋着,也願意寵着于冉,兩人磨合遷就,相互扶持,平常都知道讓這些彼此,所以基本不吵架。
“……還有,你别太緊逼,一有事就非得想個所以然才肯罷休,你看今天,又熬夜了吧?美容覺沒了吧?”
于冉歎了口氣,撩撩頭發躺回枕頭,小腿搭在季成柯的大腿上。
“歎什麼氣?”季成柯的說教停了,寬厚的手捏着于冉的小腿肚,幫她按揉。
于冉放松地閉上眼:“剛才想事兒來着。”
“什麼事?”
“今天下午,顧慈來找我了。”于冉說。
季成柯一拍大腿:“這不還是為着為檀他媳婦的事?”
于冉沒搭理他,“啧”了一聲,季成柯繼續給她捏腿:“行,那你說說他找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就聊了兩句。”于冉說,“辛老夫人的請柬在哪兒呢?”
話題突然轉變,但季成柯非常适應,神态自然地往下說:“在大哥那兒,到時候他去。”
“你不去?”
“請的是季家,誰去都一樣,而且老夫人怕吵,人多了反而惹她煩,見一面就行了。”
“也是。”于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不再說話,季成柯專心給她按腿。
等聽着自己媳婦的呼吸聲平緩以後,他就準備上床睡覺。
但就在這時候,于冉突然開口了:“他也收到請柬了。”
季成柯愣了一下:“誰?”
“顧慈。”
“他怎麼收到了?”
“誰知道呢?”于冉不耐煩地說,她不想提這件事,又不得不提,“我看了一眼,好像是辛迢阙親自給的。”
“……”
季成柯沉默了。
辛迢阙親自送請柬。
辛迢阙親自送請柬給顧慈。
辛迢阙親自送請柬給他侄媳婦。
季成柯想不明白。
這幾個詞是怎麼組合到一起的?
“總之,”于冉清清嗓子,像是早就料想到了季成柯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以後别随便說他是為檀媳婦了。”
季成柯怔愣地道:“啊,行。”
“好,那就這樣!”于冉剛解決完一樁心事,翻身側卧,推了季成柯一把,“關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