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茨搖頭,嘴裡叼着勺子,沒有立即開口。
等焦糖色的柔軟奶凍露出來,他才将叉子插進布丁中,回答道:【沒必要查下去了,現在我們知道的信息已經夠多了。】
【嗯……】
洛茨擡頭看了它一眼,見那小圓球隻在空中滴溜溜地轉,不說話,就知道它沒想明白。
【從哪兒開始說?從季家開始吧。】洛茨幾口吃完布丁,盤腿坐在沙發上,把塑料盒扔進垃圾桶。【還記不記得我那天和甜品師聊天?】
【記得記得!她很會做馬卡龍!】
洛茨道:【嗯,對,她當時提過,辛迢阙本來是要在季家留到成年再走的,連成人禮都開始準備了,結果不知為何,卻突然早走了。】
系統:【是有這回事來着。】
洛茨繼續:【之後辛迢阙在國外和孟簡相識,這個另說。前些天我們專門去了解了一下達勒妮,雖然陳雲梅沒多說什麼,但她也很明确的表示過,達勒妮的情緒不是很穩定,很容易生氣暴躁。】
系統猛猛轉圈,這是點頭的意思。
【現在網絡上能查到達勒妮的死因嗎?】
系統答:【隻能查到死訊和葬禮的消息,沒有死因。】
【在這個時代隻有死訊,沒有死因,】洛茨若有所思地靠在靠背上,手指敲打着膝蓋,【應該是被人抹去了吧?而且抹得相當不盡心。】
如果說死得難堪,辛家不想讓他人知曉,那明明可以用一些更不易被人察覺的方法掩蓋過去,哪怕換個死因,都比直接抹去來得方便。
如今這個做法,倒像是辦這事的人心不甘情不願,連看都不願意再看達勒妮這個名字。
誰這麼厭惡她?
辛迢阙父母雙亡,之後執掌辛家的是辛老夫人。
會是她嗎?
洛茨一時間想不出答案,但這一現象恰恰印證了達勒妮的死亡并非自然原因。
【還有就是……】
洛茨身體一歪,躺在沙發上,細瘦的腳蹬在扶手上。
還有就是辛迢阙的躲避。
明明他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他想跟辛迢阙好,隻要辛迢阙往前走一步,洛茨就會握住他的手,但是辛迢阙遲遲沒有往前邁步。
他隻是看着,然後用盡一切支持着洛茨停留在那裡,要他等待。
明明願意費那麼大的功夫帶洛茨去見長輩,卻不肯把一切挑明。
他在逃避什麼?
洛茨有點想不明白,可一切卻又是那麼的清晰。
恐懼被辛迢阙隐藏在他那禮貌規整的彬彬有禮和冷淡之下,輕易不得窺見,洛茨也隻是看他眼睛看得太久了,才慢慢懂了一點。
辛迢阙也會害怕嗎?
他是指揮官的一部分,指揮官也會害怕嗎?
還是說他是他,指揮官是指揮官?
又一個洛茨想不明白的問題誕生了。
沙發上繡着花鳥和植株,花紋秀麗但并不隔人。
洛茨睜眼看着吊在天花闆下的水晶燈,無數的切面倒映着無數個他。
離得太遠,他有些看不真切,隻能感覺到有無數微小的身影搖搖晃晃。
看着看着,洛茨就又想起了辛迢阙垂眸看他時的模樣。
在這一刻,一種毫無道理的感受突然從洛茨的心底蔓延開,讓他渾身都顫抖了一瞬,洶湧的情緒将他包裹,幾乎要他落下淚來。
四周寂靜無聲,洛茨突然就很想和辛迢阙說話。
沒有任何猶豫,他撥通了辛迢阙的号碼。
這是這麼多天來,洛茨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嘟、嘟、嘟……”
鈴聲隻響了短短幾秒,很快就被接通了。
“夫人?”
辛迢阙在那頭溫聲問道。
“……”
洛茨沒有說話。
他蜷縮起來,像個娃娃似的側躺着,黑軟的頭發枕在耳下,眼眸微微閉合,仔細聆聽手機那邊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
“不高興了嗎?”沒有聽到洛茨的聲音,辛迢阙輕聲問,“是孤兒院有什麼?還是中午發生了什麼,讓你不開心?”
沒有,不是他們,是你。
洛茨從心裡說。
是你讓我不開心。
是你讓我心裡難受。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将所有的情緒硬生生地壓進胸口的骨頭縫裡,然後道:“……辛先生,我想好吃什麼了,請我吃飯吧!”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出自出自佛學著作《妙色王求法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