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客廳,看到洛茨已經完全躺下了,面對着沙發靠背,像是睡得很沉。
易拉罐還拿在手裡,辛迢阙看看洛茨,又低頭看看罐身上标着的酒精含量,一時間竟真有些拿捏不好洛茨真實的酒量。
不過這時候睡着也不是壞事,喝醉又不肯睡的洛茨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兒,很難壓制——倒不如說是酒精讓他更難控制自己,辛迢阙還記得他一拳把邵洋打翻在地的雄姿。
平時是個柔弱無力任人欺淩的小寡夫,一到喝醉就本性暴露,進化成一隻到處紮人的生氣河豚。
想想其實也挺有意思,很有活力,讓人看着就喜歡。
辛迢阙關上客廳的燈,留下一室暗沉的睡意。
雖然房間裡供暖很足,但到底是冬天,睡在客廳不蓋點東西的話,容易涼氣侵體。
辛迢阙以為今天快結束了,準備去卧房裡取張毯子出來,但剛要挪動腳步,就聽到沙發那邊傳來一聲輕哼,接着洛茨當着他的面翻了個身,兩腳搭在沙發扶手上,姿态中帶着一些醉酒的随意。
“背一遍。”他說。
辛迢阙沒想到他還沒睡着:“背什麼?”
“我檢查你呢!”洛茨閉着眼睛,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之前不是背過了嗎?現在背一遍我聽聽。”
辛迢阙:“……”
他明白洛茨要他背什麼了。
而且現在出現的是河豚,需要小心應付。
辛迢阙歎口氣,不至于無奈,坐到洛茨旁邊:“你是一個柔弱的、無力的、任人欺淩的小寡夫。”
洛茨哼唧兩聲,應該是滿意的意思:“再背一遍。”
“怎麼還要背?”辛迢阙說。
洛茨有自己的理由:“要多背才能熟練,我怕你忘了。”
“……你是一個柔弱的、無力的、任人欺淩的小寡夫。”
辛迢阙又背了一遍,語氣中毫無感情可言,是純粹的複述。
但洛茨聽得很開心,還舉着手一搖一晃的。
聽了兩遍以後他叫停,然後跟老師一樣對着辛迢阙鼓掌,誇他語言詳實,感情生動,主題明确。
辛迢阙說謝謝洛老師,以後不能讓你喝酒了,你現在去睡覺怎麼樣?
洛茨不去,他覺得自己沒醉,一咕噜坐直,然後重新靠在沙發的靠墊上,他身體軟綿綿的,臉頰绯紅,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窺見一抹豔色。
他屈着腿,在夜色中找辛迢阙的眼睛。
辛迢阙也正在看他。
“今天開心嗎?”他問。
酒精讓大腦運行受阻,洛茨遲緩地點頭應道:“開心。”
今天真的很開心,什麼都沒發生,隻是吃頓飯而已,很平常安甯的一頓飯,
“開心就好,”辛迢阙輕聲道,“孟簡說你不想查了……怎麼不查了?是累了嗎?”
他倒也不是真想要個答案,隻是覺得洛茨喝醉以後說話蠻有意思的,加上此時的豚豚也不沒生氣,所以就想逗他多說幾句。
聽到他的問題,洛茨原本的姿勢變了一變,從坐着變成趴着,身子撐得老長,胳膊搭在辛迢阙的手臂上,用力攥了一下。
辛迢阙垂眸。
夜色昏沉,酒意輕微,辛迢阙沒喝酒,但似乎也醉了一些,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飄忽的,摻雜一些暧昧的餘響,潛藏在角落和更暗的邊角中,随時都可能纏綿着湧動出來。
他不敢去看洛茨舒展開的腰肢和露出來的皮膚,生怕心神搖動,隻能盯着他的手。
但洛茨的聲音要比一切都來得強烈,帶着一股無人可擋的勢頭,勢要将今晚的一切都砸個稀爛,讓玻璃也映照出月光。
“我怕你、怕你難過……”他用力支起身子,下巴搭在辛迢阙的肩膀上,在他耳邊悄聲說,“會難過的吧?我沒有……不知道會不會,不要難過……”
潮濕的熱氣粘上皮膚和發梢,似一個親熱的吻,貼在辛迢阙的頸側。
醉鬼的話颠三倒四,但一片赤誠,在今夜卻最動人心。
辛迢阙怔愣着,不自覺便擡起手,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在洛茨的手背上面輕輕地按了一下。
“我不難過。”他說。
洛茨趴在他身上,沉默着一言不發,但隐約笑了一聲。
他晃晃悠悠地離開辛迢阙的肩膀,動作間夾雜着一些醉酒的遲緩,兩手捧着辛迢阙的臉,湊近過去,和他對視。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特别漂亮?”他相當認真地說,“特别、特别漂亮。”
辛迢阙在他手裡點頭道:“我現在知道了。”
然後洛茨就又笑了,他今晚真是高興,總是動不動就笑兩聲。
見他笑,辛迢阙也高興,唇角彎彎,眉目在黑暗中更是柔和,眼睛好像已經成型的巨型風暴,要将人卷走,接着吹向高處和遠方。
洛茨被風暴裹挾着吹起來,并不覺得冷,也不會恐慌,隻覺得周身都是輕飄飄的,像是浮着一個接一個的小泡泡。
他醉了,慢吞吞地吩咐道:“你閉上眼睛。”
“好。”
辛迢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很配合地往後微一仰身,合上了雙眼。
然後,他被一片花瓣吻了一下。
是桃子味的。
觸之即分,柔然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