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詭屍沒有任何動靜,隻是站在旁邊。
整個主殿非常的安靜,靜的好似連外面的雨聲都消失了,空空蕩蕩的。
懸挂在橫梁上的輕紗随風緩緩飄動,最後又垂落在地面。
溫疏晏也回過神來,“到是忘了,現在都天黑了,要來也是明日才來。”低聲呢喃着,而目光則繼續盯着自己腳踝上的明燈鈴。
同時還伸手撥了撥串在上面的鈴铛,傳來悅耳的叮當聲,很是好聽。
他笑了起來,這镯子雖然玉質差了點,但是勝在聲音好聽,便還是留着吧。
又看了一會兒,他才側身窩在了椅子中,翻了個身面向椅背睡下。
衣裳卷着青絲垂落在地面,随着拂過的微風,緩緩而動。
他沒有關主殿的門,外邊的雨又下大了不少。
*
第二日,雨過天晴,下了幾日的雨終于是停了。
又逢夏季,日頭毒辣,曬得人眼花缭亂。
绮夢崖内因着這多日的雨地面濕漉,枝葉上更是挂滿了雨水露珠,随着日頭的升起,露珠宛若璀璨珍珠一般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很是漂亮。
山中濃霧缭繞,遠遠看去便如那人間仙境。
各路收到請帖的仙門衆人紛紛前來,途中相遇時還會攀談幾句說一些趣事,而說的更多的便都與绮夢崖有關。
畢竟绮夢崖一前一後都有請帖遞來,并且兩次的人都不一樣,這可不就讓他們好奇了。
不過雖然沒有挑明到底什麼事,但衆人又哪裡不知發生了什麼,畢竟這溫疏晏他們可還是認得的,至于第一次給他們遞請帖的他們可就不認得了。
隻聽說绮夢崖主人收了個徒兒,而請貼上又寫是溫疏晏讓位,那也不用多猜想必那人就是溫疏晏的徒兒。
現在溫疏晏重新遞貼,指不定就是已經清理門戶了。
說笑聲也随之傳來。
“绮夢崖那位的徒兒我見過,那會兒瞧見我便覺他心思深沉,且修為資質極差,也不知绮夢主人為何便選中了他做弟子。”
“你不知我自然也不知,不過我聽說绮夢主人喜顔,可是他徒兒容貌極佳?”
“到是有幾分姿色,怕真是因為那容貌才收了他吧。”
“如此一來倒也可能。”
“不過他那弟子我後來幾次瞧見修煉更是差,若不是知曉绮夢主人的脾性,收了他做弟子定也是會好生教導,我險些以為绮夢主人收了他便讓他自生自滅了,尤其是崖内資源衆多,可他修煉至今竟是連元嬰都入不了,真真是連我九星門外門弟子都不如。”
“可不是嘛,前不久他還遞了帖子設宴款待,我瞧着便奇怪,現在一看怕是生了野心,若他的實力能與他的野心一般大,也不至于落得個被清理門戶的下場,到是可惜了。”
“你若可惜,不如問绮夢主人将他的屍身給讨了回去。”
“倒也不必,如此不入流者我門内可要不起,當時帖子我門内便閉門不見,更别說現在要他一具無用屍身了,要他不如問绮夢主人讨一無頭詭屍,還能幫忙送個消息。”
“正是此話。”
兩人說着便哈哈大笑起來,同時還不忘撫一撫自己的長胡子,笑起來時臉上皺起一條條的皺紋,就像是樹上的樹皮一樣蒼老。
在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幾名弟子,聽着兩人的話。
在入绮夢崖山門的時候,兩人又擡頭,其中一位老者看了一眼山門上挂着的東西,“绮夢主人手狠起來确實是厲害。”
另一位老者也擡頭看了一眼,他雖沒見過此人但從身側道友的話也聽出來了意思,這就是绮夢主人的那位弟子。
隻笑了笑沒說話,而後便入了山門。
跟在他們身後的弟子也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就見山門上挂着一顆頭顱,血淋淋的,一雙眼睛大大的瞪着,裡面布滿紅血絲,可見生前遭受過什麼。
而頭顱下還連着一截背脊,那鮮血正一點點往地面滴落。
如此駭人一幕,可在衆多仙門弟子眼中卻好似已經見過無數次連神色都未變一分,避開地面的鮮血嫌棄的往裡走。
後頭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仙門中人,同樣也都看到了挂在山門上的頭顱屍骨。
同樣的衆人誰也沒理會,甚至還有意出言譏諷兩句。
欺師滅祖,罪不容誅。
宴席被安置在梨花園内,園中種了數不清的梨樹,此時花開正盛,滿地雪白宛若銀雪一般。
一路過去,由無頭詭屍接引。
來的人不少,仙門大多都相識,這會兒倒成了仙門會談之時。
期間,無頭詭屍又給他們送上了新的帖子。
帖子内到是沒說什麼,隻點了讓來客可以随意摘取绮夢崖内的靈草靈果,隻要他們能找到。
但開放歸開放,還是給立了規矩,那便是不可以損壞靈樹靈草,若損壞不管是哪個仙門都得留身在他绮夢崖,但是可以把頭帶回去。
看着帖子上的話,衆人顯然沒想到溫疏晏居然這麼大方,要知道自溫疏晏可是以一人之力獨占整座山的資源。
若是尋常山也就罷了,偏偏绮夢崖内資源豐富,還曾出過不少仙靈寶器。
當初不知多少人曾打過绮夢崖的主意,但凡來的全讓溫疏晏給殺幹淨了,而那些無頭詭屍有不少就是上來偷盜的人。
至于占山為王這事在整個修真界都不算什麼,你有本事拿着資源便是你的,沒本事那就是别人的劍下亡魂。
這千年以來溫疏晏就沒宴請過任何人,更别說還讓他們随意拿取绮夢崖内的靈果靈植了,一時間到是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
而這如此大的誘惑自然也讓跟随而來的衆弟子動了心,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發現了山中異象。
雖說在仙門也不缺他們的資源,但誰會嫌資源少,并且他們可是發現山中的靈果每一顆都已上千年,如何不心動。
不由得紛紛看向自家師叔師尊,但話卻是誰也不敢說一句。
與此同時,一名白發老者呵呵笑了起來,手還輕輕拂過自己的胡子,道:“既然绮夢崖主人都開口了,你們自行去拿便是,但拿便拿若是壞了绮夢主人的規矩,就是師叔我也保不住你們。”
人家主人好客,但他們來做客的可不能壞了人家的規矩。
也是老者的話,衆人這才讓自家弟子退下。
衆弟子互相看了看,快速作揖,“多謝绮夢主人。”說完衆人匆匆離開。
而随着衆弟子的退場,宴席上到是冷清了不少。
不過很快又都攀談起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溫疏晏此時還睡在主殿,還未醒耳邊就傳來了說說笑笑的聲音,知道應該是他送出去帖子的各仙門衆人來了。
聽着那些聲音,原本安靜了一夜的主殿這會兒都熱鬧了起來。
果然是因為绮夢崖沒人才安靜,這人來了可不就熱鬧了。
起身他就回了寝殿,特意還換了一件衣裳,這才朝着梨花園行去。
此時梨花園内說笑聲不斷,花團錦簇,好不熱鬧。
溫疏晏剛入内就看到裡邊兒坐着許許多多的人,身上穿着各不相同,談笑間皆是仙風道骨。
“原來是绮夢主人,今日真是多謝款待了。”
與此同時,離得最近的一位老者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當即也認了出來,笑呵呵地起來道謝。
也是他的一句,在場原本還在談笑的衆人也都紛紛回頭。
在場的衆人都是各自仙門内的長老執事,也有掌門,一些輩分比溫疏晏還要高上許多。
但畢竟是到了绮夢崖,自然還是要給幾分薄面,随着一塊兒起身。
一些輩分小且比不上大門派的則迎了上去,笑呵呵地和他問好。
“今日竟是有幸見到绮夢主人,到是我等之榮幸了。”
“多謝绮夢主人款待,今日一見,绮夢主人真是天人之姿。”
誇贊的話源源不斷地出來,要知道他們這些小門小派的門内本就沒有什麼資源,甚至幾個仙門合起來都比不上绮夢崖一塊小區域的資源。
沒想到今日隻是來了一趟,溫疏晏竟然讓他們随意摘取绮夢崖内的東西,自是對溫疏晏更是敬佩。
溫疏晏對于他們的誇贊并未在意,隻是聽着。
說話聲不斷,如此多的人在,果然绮夢崖内都熱鬧了不少。
方才還看到有各門派弟子禦劍而行,偶爾也能聽到衆弟子的說話聲,更顯熱鬧了。
就是耳邊這些人說話真是吵,他是讓他們來绮夢崖熱鬧,不是在自己耳邊吵。
笑了笑并未說話,他示意無頭詭屍安排衆人入座,同時道:“我請了戲班子,一塊兒看戲。”
衆人雖然對凡人的戲班子沒什麼喜好,不過溫疏晏都這麼說了,自然是應了。
紛紛落座,而後便見梨花園出現一個戲台子。
溫疏晏随意找了個位置坐,然後才去看前頭的戲台。
就見幾個無頭詭屍穿着不知哪兒尋來的戲服緩緩從台後出來,而後便開始唱起戲來。
這一幕,惹得衆人皆是一愣。
本以為溫疏晏是真找了個戲班子來,結果居然是無頭詭屍。
知道溫疏晏性格怪異,此時一見,竟當真如此,也不知那無頭詭屍唱戲有何好看的。
這倒不算什麼,這無頭詭屍無頭便也就無聲,隻能看到幾個無頭詭屍在上邊做出一些動作,饒是見慣了一些場景此時看到這些仍然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就連那些輩分較大的仙者也是第一回見這般唱戲,到是稀奇了。
溫疏晏不知他們在想什麼,他隻是覺得又安靜了,安靜地好似連風聲都消失了。
還是說,這戲唱的不好。
于是他轉頭看向旁邊的老者,“可是唱的不好?”
“自是好的。”老者笑呵呵地出聲。
溫疏晏點頭,既然是好的,為何這般安靜。
他又轉頭去看另一邊的人,道:“仙子覺得台上戲唱的可好?”
邊上的仙子自是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道:“自是好的。”
兩次詢問,怕是想他們從這出戲上看出些什麼來,比如他們是否與他那位徒兒有關系。
隻是這事也不知溫疏晏自己怎麼想的,所以自然也就不宜多說,順着他的意思應一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