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榮一改往昔和顔溫言的樣子,翻了個白眼道:“臭小子,盯着我看做什麼?你不會真喜歡上我了吧?”
白晉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與可恥的幻想,赧然解釋道:“我喜歡你什麼?方才我是騙他們的,不然他們不會讓你進來……”
原來他房中有一處暗道,卻不敢輕易走出,一是擔心門口守衛進來視察,見他逃走一定會告知白倫,打草驚蛇;二者,不知夜明岑等人行蹤或安危,出去也無濟于事。
他與素榮商量出了一個相當無恥的計策,先是将褥子疊高,乍一看似有一雙人共卧其中……而後,白晉寒來到屋外,佯裝潇灑風流的模樣,若有其事地告誡兩位師弟:“不許讓任何人進來擾了我和姑娘的好事,否則以後在玄篁阙你倆沒有好日子過!”
兩個不谙世事的少年人雞啄米似的點頭稱是。
來到外界,已然是掌燈之際,見夜明岑等人皆在竹林中伫立,二人趕忙跑上前去彙合。
轉眼間,素榮已然換回男相。白晉寒忙從司徒給的信件中揀要緊的信息說道:“每日亥時,白倫舊疾複發,會回避衆人獨自在卧房中待到子時。屆時正是我們行動之機。”
那修士們一聽,這少年似乎是在反過來幫他們抓白倫的把柄?正有些轉不過頭腦來。
圓月從薄雲中透出銀輝,照徹江畔,唯獨玄篁阙依然籠罩在林下陰翳中。
亥時一到,衆人繞道自後院小竹門而入,走的皆是入夜後鮮少有人的幽曲小徑。
正行至假山之後,忽見幾十步之遙外,一位容顔姣好的女子秉燭而入白倫的房間。
因她點了燈,衆人看清了她的樣子——正是畫像中失蹤的女子之一!
修士們這邊廂按捺不住内心激動,這下确實無誤了,兇手就是白倫!
白晉寒揚手止住他們竊竊私語,自己不便露面,朝夜明岑等人問道:“這下如何是好?”
常笑巧技連施,當即捏了個決,側邊土中冒出一隻掌心大的覓獸小貓,又輕念咒語,閉目可與之視聽相連接。
覓獸落地即刻朝着白倫房間輕手輕腳走去,躍上窗,卻見内中模樣——白倫盤腿坐在一道暗門前,巋然不動仿佛入定,身後是漆黑的洞開的暗道。而方才那名女子正與之交談……
白倫稱之為“屍香拂衣”,隐忍着怒氣,額角青筋畢現,問道:“你的身體怎麼壞得這樣快?”
屍香拂衣凄然一笑,秉燭的指尖已然青黑,怒道:“誰叫你的乖徒兒帶回那些人的?害得我不能及時換一具好的,差點附身不穩。過了今晚這具就不能用了,下次給我帶一具男屍,我要男屍!”說罷冷哼一聲,擰身朝白倫身後的暗道中走去。
常笑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白晉寒聽完立即聯想起司徒皎皎信中所言,瞬間跌坐在地,不寒而栗道:“原來是這樣……”
屍香拂衣是一隻死狀凄慘、怨氣極重的惡鬼,不知何時與白倫結識。以前的白倫操辦玄篁阙總不見起色,門人極少,許是辦學資質太差,不服白倫管教者大有人在,門人流失不在少數,之後更是直接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
屍香拂衣卻需要不斷依附于剛死的人身上,幾乎十日便要換一具身體,每次身體即将腐壞之際便是他最虛弱的時候,無法獨自殺人,便找上走投無路的白倫合作。
屍香拂衣教他南诏苗醫之術,以蠱毒緻活人身死,而後身體中種下的蠱便會帶着屍體回到玄篁阙,供屍香拂衣替換。
白倫在外以苗醫之術聞名,終于壯大門派,終不至關門謝客……
白晉寒雖不了解其中原委始末,卻猜出個大概,向衆人講了其中邏輯。衆人聽後無不深感驚悚,隻道這屍香拂衣是個大麻煩。
隻有常笑與夜明岑忽緻狐疑的神色——如此說來,當年附身夜明岑的該不會就是屍香拂衣?
可是屍香拂衣生前究竟是何人?常笑自來便脫離妖族與夜明岑生活在一處,師徒二人從未得罪過任何人,理應不至于招來如此禍害。
夜明岑伸手摸了摸常笑的胸口,掌心傳來心髒的律動節奏,憂心問道:“你還好嗎?”
除了胸口偶有些發悶,暫時沒有多餘的感覺,常笑覆上夜明岑的手,神色坦然,寬心道:“我沒事的哥哥,你要是擔心的話,替我重新描一遍朱砂吧。”
夜明岑熟練地将手探進常笑的衣襟中,取出朱砂小碟,微微一笑道:“嗯,也好,我替你描紅一些。”
那幾名修士面色發綠,無不顯露出嫌惡的眼神,老三更是朝旁邊啐了一口唾沫。
孰料師徒二人視他人作草木一般坦然,可常笑十分見不慣那修士中的老三,朝他瞪着邪異的妖瞳。
那金瞳在月光下如兩盞鬼火,使人聯想到貓妖剜心茹血的傳聞……駭得老三立即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星子,再也不敢發出什麼動靜,繞到最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