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緊她。”
“是。”
梁老太太還不想宴會上見血,便想壓到散場。
接親的隊伍很快到了門外。
施未隻聽見外頭放了爆竹,響了鑼鼓,吵吵嚷嚷似乎到處都有人。他心中不安,生怕燕知扯出些事情來。那轎簾一掀,外面的夕陽餘晖便透了進來。一雙枯瘦的手向他伸了過來——依然是那位嬷嬷扶他進門。
施未也沒多想,順從地跨進大門。
他能感受到無數人好奇的目光,不停有人在低聲嬉笑,他辨認不出這裡頭有沒有燕知,隻能祈禱何以憂能從中周旋一二。
最後他來到主屋,繡鞋前邊便是個紅色軟墊。大紅蓋頭幾乎遮住了他全部視線,他低頭,除了裙邊和那露出一截的軟墊,就什麼也看不見。
梁老太太隻道:“好孩子,這一路辛苦你了。”
施未也不知要怎麼答話,橫豎曆蘭筝也是個腼腆内斂之人,他索性閉口不談。
一邊的司禮唱着流程,施未被扶着拜了又拜,再給梁老太太敬茶。他很是讨厭這等繁瑣複雜的事情,奈何身不由己,便隻能耐着性子走完。待那一句“禮成”落下,他總算松了口氣。但與此同時,他也發現,那個梁家的少主從頭到尾都沒露面。
再怎麼體弱,總不能不來拜堂成親吧?
施未覺得很怪。
他思量之時,就被送到了洞房。屋子裡一片喜慶,那些仆人将房門一關,紅色的蠟燭燒着,落下幾滴滾燙的燭淚。施未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扔到一邊:“悶死我了。”
他扯了扯領口,好讓自己呼吸更順暢些,而後他動手拆了鳳冠,往桌上一擱,便拿起一塊糕點,就着茶水吃了兩口。
“吱呀——”
窗戶卻被打開了。
施未頭也沒擡,傅及又關好窗戶,坐到了他身邊:“外邊我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異樣。”
“小師弟呢?”
“被燕知前輩抓過去喝酒了。”
施未差點被糕點噎死:“小師弟會喝酒嗎?别到時候被灌得不省人事。”
“何長老也在。”
施未愣了愣:“哦,這樣。”
“不過燕知前輩之前好像惹到了梁老太太,老太太很不高興。”
傅及與張何原本是混進了接親的隊伍裡,一起進的梁府。沒想到正巧碰見了喝多的燕知,對方抓着張何一通胡言亂語,介紹着這是她小侄兒,也是新娘子的弟弟——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并沒錯。
但是梁老太太卻不喜,一直沒給好臉色看。何以憂就藏在人群中,隐去了所有氣息,僞裝成了普通百姓。她隻給了傅及一個眼色,傅及便了然,放心來找施未。
施未悶聲喝了一大口茶,忽然歎了一口氣:“要不就讓燕知把這婚宴砸了吧?省得咱們再操心。”
“若是砸了,梁老太太會善罷甘休?”傅及陷入了沉思,“梁老太太言辭間并不喜曆家,但還是願意接受這門親事。你若說她隻是為了給孫兒娶親沖喜,我覺得還是牽強了些。”
“梁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她肯定看上了曆姑娘身上某個曆家給不了的東西。”施未又想到了那根鵲羽,想到了那個劍匣。
一個他随身帶着,一個則被鎖在大木箱裡。
施未從懷中取出那根鵲羽,細細端詳着。那鵲羽羽毛綿密柔軟,色澤瑩潤,漂亮極了。施未想了想:“會是這個嗎?曆姑娘說這是她母親的遺物,梁老太太看不起曆家,說不定看得起曆姑娘的母族?”
“不好說。”傅及愁眉不展,施未将面前的碟子推到他那邊:“吃點。”
傅及點點頭,将佩劍輕輕放在桌上。施未注意到他的劍穗,問道:“你這劍穗什麼時候換上的?我從前怎麼沒見過?”
傅及莞爾:“是他送我的。”
施未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為了讓我看這個劍穗,才把劍放到桌上的啊。”
“我早上就系上了,你現在才看見。”傅及一派正經模樣,好像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施未又是一愣,笑着:“可以啊,二師兄。”
他湊近:“快來和我說說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傅及原本淡然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躲閃,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全然不知那微紅的耳根已經出賣了他。
“親過了。”
施未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少:“我的天,孫夷則這麼主動?怪不得你這麼舍不得他。”
他甚至叫了孫夷則全名。
“是這樣。”傅及點頭道,耳根更紅了。
但是我先親的他。
傅及實在說不出口,隻能默默吃起了東西。
施未忽然又問:“孫掌門還是年輕,這要換成文長老,根本就不可能。”
他啧啧搖頭:“小若愚要吃苦頭咯。”
傅及笑笑:“你怎麼知道不可能?小心四師弟回來和你打架。”
“給他一百八十個膽,他都不敢。”施未想起曹若愚那傻樣,就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