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癸的話說得直白,衆人聽罷陷入沉默,楚葵看着他,忽然想起了現代,不由地跟着歎了一口氣,弱肉強食,果然是亘古不變的道理,無人不知其中的可恨,卻在這份資源落到自己頭上時,又選擇了遵循。
就像安山癸所說,妖族們世世代代守着那一方小天地,各族像是擰成了一股繩般堅不可摧,人族們背井離鄉,換來的是極速強大,舍去的是對家鄉與親人的愛。
想要毀掉一個地方,最快方法不過是将最有天賦的年輕人分散到世界各地去,給他們更好的生活,讓他們在更廣闊的天地中施展拳腳,可是在那個相鄰卻不相識的世界,便隻能随波逐流罷了。
說到底也隻是力量與親情的抉擇,沒有人不希望自己過得更好,可是話說回來,又有誰能斷言,那些窮山惡水的刁民們,過得不如舉目無親的浪子好呢。
一片沉默中,楚葵忽然低聲開口道:“其實也不全然如此。”
對上大家望過來的視線,她思考了一會兒,說:“金堂以前有個弟子總是說,等他出人頭地了,就回家辦個學堂,教村裡的孩子用法術幫補家庭。”
“他所在的那個小村莊很偏僻,要先走三天三夜的路,到了鎮上再轉牛車,進了城再租一輛馬車,從村莊到玄守山莊的路,要走上半個月才能抵達。”
“那後來呢,他學成後回去建學堂了嗎?”安山癸問道。
“沒有,後來他沒有通過山莊大典,武試的時候受了重傷,被遣送回鄉了。”楚葵搖搖頭,看向身邊與自己牽着手的人。
若久塵也曾參加過玄守山莊大典,對此最是清楚。對于天賦絕佳的人而言,山莊大典是一個向上的階梯,所以他們往往會忽視其中的殘酷。
楚葵當年以十二歲的年紀狂攬武試半數令牌,手底下傷過多少普通弟子,若久塵十四歲武試第一,又斷了多少人的造化。
站在高處的人,永遠不可能與螞蟻感同身受,如今站在這虎妖營帳内的人,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又有哪一個不是踏過累累白骨登上頂峰的呢。
“他所在的村莊不是連牛車都不通嗎,受了重傷如何遣送回鄉?”一直沉默着的若久塵突然發問。
楚葵心中微訝,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悶聲說道:“我不知道,大概……他的親人收到消息,會去接他吧。”
衆人再次陷入沉默,沒有人再繼續追問,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如何扛過這漫長的回家之路,一個連牛車都去不了的鄉村,又如何收到遠在天邊的消息。
玄守山莊一年要清退多少不合格的弟子,發給路費遣送回鄉便已是仁至義盡了,一個初試都無法通過便倒下的男孩,連茶餘飯後的談資都不夠格。
楚葵并不記得他的名字和相貌,那時的她也根本不關心這些,隻是記憶中有這麼一件事,而她還在金堂修習的日子,算起來已是八九年前了。
往後的幾天,大家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帳内的争執,七天後,極北的妖族終于徹底退去,而魔族自始至終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