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很快的瓜分殆盡,幾人又烤起了饅頭片,這時易雪清才漫不經心問道:“話說你刺殺東廠督公幹嘛?”
問及此事,晨雲落眼皮子擡了一下,而漁如懿隻是淡淡道:“那個閹人惡貫滿盈,天下想殺他之人何其多,我隻不過憑了一顆俠義之心,行了該行之事。”
話說至此,幾人便也不再問。
明月高懸,篝火隻剩下了火苗虛弱跳動。本來幾人提議将馬車讓給漁如懿這個傷員用,但是這小子卻極其有骨氣表示區區小傷,不用特殊照顧,直接搶過毯子,一把将蘇雲溪喬靈薇南靈三人塞了進去,徑直靠在了大樹上,眼睛一閉,與世無争。
易雪清斜着白了他一眼,不救你你這“小傷”足以讓你暴屍荒野。
“晨雲落。”易雪清提起了刀說道:“這下了山,林子附近難免有些虎豹豺狼什麼,我出去守着,等後半夜你來換我。”
晨雲落點了點頭,又往火堆裡添了一把柴火:“你小心些。”
風起乍寒,許是寒意,又許是傷口的疼痛,漁如懿睡的不大安穩。忽地,他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頓時睜開了雙眼。
易雪清蹑手蹑腳的動作一頓:“我都那麼仔細了,還是把你給吵醒了?”
“沒,隻是正好醒了。”漁如懿蜷縮了下身軀,又打了個哈欠,荒郊野外硬生生讓易雪清感到了一股惬意感。
看着對面女子也抱着毯子靠着,卻是同樣沒有入眠。悠悠長夜,兩人就這樣隔着火堆,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易雪清開沒忍住了口,着實睡不着,“老漁,你到底為什麼殺那東廠的人?我知道,你師兄在,你張不開口,現在他出去了,跟我總能說一說吧。有些帶了刃的東西,一直埋在心裡,很容易割傷的。”
“為了俠義。”
“我不信。”
......
“呵。”漁如懿交叉着雙手松了松筋骨,淡淡道:“能為什麼,私仇罷了。”
“私仇?”一說道這易雪清就更來精神了:“什麼私仇?”她又仔細打量了下對面膚白貌美的美人:“那東廠盡是閹人,該不會是想把你抓去當太監吧?”
“哈哈,差不多。”漁如懿笑了一聲,但随後又漸漸黯淡下來:“不過那樣都好過當時的我。”
他随手撿起一根樹枝,扔進火堆,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回憶漸漸湧上腦海:“我是孤兒,五歲時父母就被滾石雙雙砸死,舅舅家收養了我。
不過他們家當時已經有了四個孩子,着實多養不了一張嘴,經常饑一頓飽一頓。有一天裡長領了個穿錦衣的人來村裡,說宮裡招小太監,吃得好穿的暖,還給十兩銀子。
于是,我舅舅為了十兩銀子把我賣了。我本也認命,太監就太監吧,隻要能不餓死,比什麼都強。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接下來遇到的事會如此惡心,還真不如餓死呢。我們一開始沒有被送進宮,而是送到了東廠,被人挑挑揀揀留了下來。我沒有當成太監,而是當了娈童。”
易雪清扒拉火堆的木枝忽而一折,應聲而斷。四周寂靜,火焰“呼哧呼哧”伴着木柴燃燒跳動。
漁如懿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從入華山以來我的樣貌總能讓人多看兩樣,不也會經常有人将我認成貌美的女子,不時贊歎兩句。可你知道嗎?人們越是那樣我越是感到厭惡。我如今的模樣可不是天生的,而是那東廠的人為了享樂強行喂我服下陰鸾丹,漸漸地我的皮膚聲音身形都向一個女子一般,而我就這樣變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而做下這一切的就是俆渡秋那個畜牲,那時他還不是東廠督公,不過為了讨好上頭的人,幹下這種滅絕人性之事。五年,我受盡了五年的折磨,那些和我一同的小男孩多半都死在了那裡。而我硬生生憑着一股意志堅持了下來,終于有一天被我尋着了機會逃了出來。
我躲在林子一直不敢出來,就靠着一點野果充饑,在我快要餓死的我遇到了一個獵戶,還有她。”
“沈姑娘?”
“嗯。”想起那人,漁如懿的眼睛裡也多出幾分溫柔:“她采山貨時正好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我,便喊來了她的父親把我帶回了家,精心照顧。時隔多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人身上的溫暖,我無比貪念,我騙他們我是逃難出來的流民,沈父沈母心善便把我認了義子。
從那以後,挑水砍柴,回屋吃飯。沉浸在這般美好的日子久了,全然忘記了将來的危險。一日,義母回娘家,我去送她。回來的時候,隔着山頭遠遠便看見一群人闖入院子。
他們的身上的服飾,我燒成灰也認得,那是東廠。昔日被折磨的景象湧現,我害怕的躲在石頭後面不敢出聲。我本以為他們搜不到我,便會離去,可我沒有想到那群畜牲見沒有找到我,直接把氣撒在了沈家父女身上,他們将父女二人關進了木屋,又點燃了一把火聽着裡面人驚恐大喊,就放肆的笑着。
我憤怒到了極點,可也害怕到了極點,我宛如一個懦夫蜷縮在角落,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火勢越燒越猛,沈父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将她從窗戶扔了出去,而她就這樣捂着眼睛沖着沖天的火光一聲聲哭泣大喊。而我,半響以後才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面前的火堆火勢漸小,卻無人添柴,就這樣越躍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