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靈微微一笑:“為何要怕?塞外之戰時三十萬将士覆滅,打到上京之時,不也沒有跑嗎?”
蘇雲溪沉默,戰場後方就是家國妻兒,誰會跑?
“那不就對了,醫師在面對疾病的時候也是士兵,别人皆能退,唯醫師不行。無論何種危難時候,總是需要一群人站出來當那堅硬的城牆的。雲溪啊,見病人之生死,豈因禍福避趨之。這便是我們的責任。”
蘇州·瘋人塔
已經少了大半病人的塔樓空空蕩蕩,夜風穿堂而過隻餘下深夜之中的零星卻凄厲的哀嚎。
這讓易雪清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這樣的哀嚎哭喊讓她大腦一陣刺痛。
見她停下晨雲落亦是轉頭,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怎麼,你是害怕這個?”
易雪清趕忙甩了甩頭,倚靠上牆壁蹲下身喘了口氣:“不,不是。我隻是突然......聽到這些聲音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我小時候與我娘出海,遇了海難,不知道是不是混亂中碰着什麼水鬼啊妖魔什麼的,從那以後,我一聽到這些複雜混亂的聲音,頭就疼心就慌。老實講,雖說八歲也不怎麼記事吧,但我好以後,也是把事情忘的差不多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爹死沒死,我娘為啥要帶我出海。”
她緩緩起身歎了口氣:“平靜一會就好,聽說中原的寺廟很是靈驗,什麼時候去廟裡驅驅邪,走吧。”她撐起長刀,笑了笑便要繼續向前。
“等等。”晨雲落喊住了她。從脖子上取出一塊玉佩,遞到她手裡。
摸着手裡晶瑩剔透帶着溫熱的玉佩,易雪清問道:“這是什麼?”
“護身符。”晨雲落道:“十幾年前出去闖蕩江湖的時候,也是在江南,一時熱血上頭救了對被追殺的母女,然後自己讓人差點打殘。那小孩子哭的可憐兮兮給了我這個,說是她出生以來的護身符,反正吧,帶了它以後,我這十幾年無論遇到多狠的敵人多大的風浪,依舊平平安安的,很靈的。你拿着,出去以後再還給我。”
易雪清舉起玉佩放在月光下照着,她是個識貨的,啧啧道:“這可是個珍品,什麼時候你們華山缺錢了,這個一賣起碼能保你們全門上下吃喝三年。”
晨雲落:......
“再多嘴你信不信我拿它勒死你。”
看着對方眼底泛黑的神情,易雪清立即不好意思的噤了聲,将玉佩戴到脖子上,一種安心的感覺瞬間籠上心頭。
不禁感歎,這玩意真有那麼神啊。
二人點燃火折子,穿過長道,折而向北,走進一條幽暗的小道,道兩旁的栅欄裡惡臭之氣沖天,雜草上躺在一個個模糊的人形。
行到最裡處,牆上小窗月色透進,最裡面躺着好幾個行動呆滞伸着手哇哇叫喊的瘋病人。晨雲落耳根一動,聽到異樣,立即熄滅了二人的火折子。屏住氣息,緩緩向裡面張望。
黯淡的光影下,一窈窕身影立在栅欄前,冷眼看着裡面痛苦掙紮的人。
呵呵一笑,随即點燃手裡的火折。
不好!
易雪清當即沖了出去,蒙面女子猛得一聽後面來的聲響,轉身一掌與易雪清對上。
待看清了來人,女子眼神微晃,直接将火扔向裡面雜草,足尖輕躍攀上小窗。“别跑!”晨雲落縱身上前,朝她後背擊出一掌,女子哀嚎一聲,直直從窗下墜落。
兩人攀上窗台察看,發現女子已經捂着肩膀逃走了。
晨雲落還欲再追,卻發現裡面已經起了火,顧不上女子,連忙翻身下來脫了外袍開始救火。
易雪清立在窗下,怔怔看了下自己的手掌,那人......
幽幽月色透過杏林居,葉眉看着桌上的累積的白布,内心無比猶豫。手裡攥緊了那個藥瓶,這瓶藥下去,死的不僅僅是南靈,還有許多與她朝夕相處的師姐妹......
可想起葉紅還在沈思風手裡,有些事不是她能所左右的。
翌日。
大家夥看着出去又回來的葉眉充滿疑惑,其中也不乏嘲諷者。對此葉眉性子出乎意外的溫和下來,隻解釋說自己将妹妹送出谷避麻風,而自己則回來與大家夥并肩作戰。
除此也不再多言,拿出準備好的白布防護好便打算前往隔離點。衆人倒也理解她,畢竟就這麼一個妹妹,人之常情嘛。
對于南靈,她今日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難得關切的問候了幾句。而南靈對于她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厭惡的人還是不要打交道的好。
南靈拿着白布,正欲戴上。眼前卻突然虛影一閃,自己被撞倒在地。
“師姐。”蘇雲溪連忙上前扶起她。
棕紅色皮革的女子跌坐在地,水盆滾落在地,弄了兩人一身的透心涼。
“藏月?”南靈拍了拍身子,又連忙去扶她。“你沒事吧?”
藏月搖了搖頭:“沒事,我打水回去,走的太急了些。南師姐,你的衣服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