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帝也俘虜,成了個叫門天子,而北戎鐵騎一路勢如破竹,直逼上京城外,最後幸得景正則率軍血戰,堪堪逼退了北戎回漠北去,護了一方屏障。”
楚懷信神色微沉:“你說這個什麼意思。”
“當時穆楚辭派人圍殺我,我逃跑路上有幸與景先生為伴。後得知身份,問及上京之戰時,他告訴我一件事。當年,北戎來勢洶洶,又俘虜了天子,城内士氣低迷,兵力不足,縱是血戰也是難以取勝的。
但是有一日,一個自稱埋伏于北戎軍中有志之士的人找到了他,提供情報,以性命擔保,北戎佯攻南門,卻會将大部分兵力主攻北門。生死存亡之際,景先生相信了他。果不其然,北戎主攻了北門,而門後的士兵早已等待多時,親手斬斷了他們的野心。大戰過後,景先生再去那人時,他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世間難尋。”
易雪清漫不經心将已溫涼的茶水刮了刮沫,又輕輕一吹,茶紋蕩漾。她側着身子,半靠在桌上,雖不見對面之人的面色,但作為一個習武之人,她還是隐隐感覺到了絲“殺氣”不過不是針對于她,而是針對某一段記憶。
“爺爺,他們帶我走的時候,我已經八歲了,雖是孩童,但還是隐隐聽懂了一點點事。不過這也是隻是我的假設,有人裡通外國,安排蠱惑少帝的宦官,誘得大軍出城,出賣情報與北戎,圍殺了三十萬大軍。大周受創,北戎圍京,如果沒有那個以命相保的情報,上京城被攻破,北戎南下,天下大亂之時,您說會不會有一個先太子出來抗敵呢?”
聽完她的話,楚懷信沒有動怒,反而淡而一笑:“你不愧是我的血脈,很聰明。”
易雪清并沒有因為這樣的誇獎而感到高興,她正視着楚懷信,這個她的長輩,爺爺,先皇室的太子:“上京城破,您知道是什麼後果嗎?一百多年前蒙古入主中原,奴隸漢人,滄海橫流四十年,最後是死了多少漢人,才把那些人的爪子挪到長城外去。安居樂業的日子過了才不到百年,鐵蹄又要南下了?又要踏過長江,黃河,還有漢人的骨頭。”
“那又如何。”楚懷信擲開随身的龍頭杖,猛地站起道:“以我當年的本領,既使守不住北方。也能在南方稱帝,隻要我登上帝位,又何愁不能像太祖一般,北上收複失地。我的計劃眼瞅着就要成功了,隻差最後一步,你父親,卻受了那個南疆妖女蠱惑,出賣我,助了景正則一臂之力,廢了我南教一半之力。”
“他并非出賣你!他隻不過是為他曾經所做的錯誤贖罪而已。他與我娘,都不想背着罪孽活下去,三十萬人的命,太重了。”
“重?”楚懷信譏笑道:“重?我們家的人命不重?皇宮數千宮人的命不重?你在漣漪認識了程盡灰吧?他被誅了三族。他們的恨,他們的命,又當與誰說?”
易雪清眸色微閃,歎了口氣道:“爺爺,已經五十年了,你也老了,金陵的焦土重新長出了生機,百姓們也抱着孩子看起了煙火。我們不該為了執念,再讓血染上這片土地。我爹娘,拼了命将我送出去,便是希望我這一生能過得舒心快樂,随性而活,不要像他們一樣,背上無數的罪孽,難以往生。”
說到這裡,她猛然跪下,對着楚懷信連連磕頭道:“我知道我不孝,您打我,罵我都行。可請您成全我吧,讓我回去,我隻想回到那裡,做一個自由自在快樂的女孩子。”
楚懷信自上而下凝視着她,沉默不言,他撐着龍頭杖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半響,他停了下來。回眸望着她,沉聲道:“可以,我答應你。”
易雪清驚喜的不敢相信,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謝謝......謝謝爺爺。”
“不過。”楚懷信頓了頓道:“你也先答應為我做最後一件事,算是盡了我們爺孫的緣分。”
“何,何事?”易雪清心裡有點打鼓,該不會是讓她生個孩子吧,畢竟目前兩邊好像都有點子嗣凋零。
“你與華山的晨雲落是什麼關系?”
“什麼?”易雪清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才忙道:“我們是朋友,我剛來中土的時候就遇見過他,怎麼了嗎?”
“雪清,我似乎一直沒有向你坦白過你父親的死因吧。”
“他不是自盡的嗎?”
楚懷信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是,倒也不是。”
易雪清聽不明白了:“什麼意思。”
“你可知道,如今的皇宮,是沒有太祖那塊傳國玉玺的。當年我父皇知金陵将破,将我送出去之時,順便将玉玺托付給了親信大臣。那人便是程盡灰的父親,我那時年少,那賊子追兵又咬得狠,以防萬一,他将玉玺藏在邊塞。繪制了藏寶圖,以防萬一還分别繪制在兩張圖上,待來日取回。
可不料走漏了消息,程老先生被俘,衆多勢力争搶,多年前我機緣巧合取得一半。另一半流失于江湖,下落不明。多年前,你父親上京之戰後,沒有遠走高飛,而是盜取了我的藏寶圖,跑到了長風山莊。
他找到了另一張藏寶圖的下落,并與人約定找到玉玺,将其毀去。呵呵,逆子啊。幸好我得到了風聲,趕了過去。我給武功最高的那幾個人下了藥,可他們受盡折磨,也不吐出半個字。我殺光了裡面所有人,也沒有得到另外半張藏寶圖的下落,而你父親,為不吐露秘密,竟在我面前選擇了自盡。”
說道這裡,楚懷信一聲長歎。而易雪清跪在地上,隻覺手腳冰冷,頭腦發昏,晃了又晃,才強撐沒有倒下。
塵封許久的零星記憶突如閃電貫穿大腦,她好像記得。那年,在父親離家後的一個雨夜,阿辭跌跌撞撞闖進了府裡。次日,她與母親就踏上了逃亡的路,而那個阿辭哥哥也就勢被爺爺認為養子,更名穆楚辭。
楚辭......她想起來了,那個阿辭哥哥原就是爺爺扔在外面的私生子,被父親一時不忍帶回來的孩子。難怪,幼時他盯着他們一家人的眼睛總是暗含不甘。
真的是......長風山莊......長風山莊的慘案......是他做的......居然真的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