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她回眸道,飄忽的眼神沒有看向任何人,“我要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
說這話時,她有些站不住,或許是裴青雲那一劍傷到了深處,亦或者是身體的超負荷到了極限。顫顫巍巍扶着寒石當即就是一口鮮血吐出,眼看要倒下之時,血迹斑斑的手蓦然伸出,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的扶着石頭,讓自己擋在裴青雲面前:“要殺他們,就先殺我。”
“楚雪清!”
“我不是楚雪清!”她直起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道:“我是易雪清!”
裴青雲聞名一頓,似是某個地方受到了莫名的沖擊,他面色掙紮的搖了搖頭,明明未曾受傷,嘴唇卻泛的死白。
“易雪清......唔。”
就在他愣神之際,突然,後背肩膀痛感傳來,他疾速回劍震開對方,摸了摸後背的傷。是與易雪清相同的位置,不過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目光清冽的男人撐着長劍站起,冷冷盯着他:“王八蛋。”
此時,他卻笑了:“晨雲落......”
易雪清看見華山下去的人回來,欣慰笑了笑,随時脫力倒在寒石上,在聽到世間的最後一點聲音裡,她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
“易雪清!”
裴青雲聽見後面的聲音,驚訝回頭,看見倒下的易雪清,忙想過去,卻被淩空一劍斬斷了前路。趕來的華山弟子與留守山上的年少弟子們不同,出手迅速猛利,不僅剿滅了剩餘的山匪,已開始去剿南教的人頭。他們這次與山匪合作,又料華山留守弟子武藝不足,帶的人不多。
這番糾纏,縱使能慘勝,但......
瞥了眼受傷的女子,裴青雲思慮一二,隻匆匆與晨雲落過了幾招。也不再戀戰,退到幾丈開外,對着華山衆人凜聲道:“今日,你們運氣好,姑且放過你們。來日,若你們不交藏寶圖,便交你們華山所有人的性命吧。”
南教收到領頭命令,匆匆退下,山影孤寒,隻有淩冽的風刮起空中的血腥味,提醒着衆人這本該是一場滅門血案,本該山匪踏門,奸佞踩骨,本該......本該......蘇雨壓住易雪清的傷口,去探她的頸脈。
本該本該,不該她來。
冬去春來,冬去春來,可為何等待的人不來。
問世界,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别苦,就這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又是在唱歌嗎?她捂着受傷的腹部,尋着聲音,遲遲地往前走。行了許久,也不見人影。她停了下來,不想再尋了。她渴了,聽到一處汩汩泉聲,用盡力氣走了過去,爬在泉邊開始喝水。而此時,那個聲音突然從她後面響起,似帶着點哀怨問道:“你不來尋我了嗎?”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隻是看着水面上的明月倒影,輕輕一拂,倒影随之消散。
終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外面的雪好像停了,易雪清朦胧睜開雙眼,意識不清,嘴裡嘟囔着水,一旁的女子一驚,忙去倒了杯水,又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喝下水後,易雪清算是清醒了片刻,擡眸望見給她喂水的蘇雨。喃喃道:“蘇掌門?”
蘇雨見她醒了松了口氣:“可算醒了,這華山珍藏的止血傷藥當真有用。”
易雪清剛醒,聽不清晰她的話,可下一刻,蘇雨突然跪倒在她前面,可算把她吓清醒了。忍着傷痛,驚得就要下床扶她,可卻被她死死按住。
“易姑娘,蘇雨之前誤會你,是我有錯。你非但未記恨,反倒挺身而出救我性命,護我華山周全。此等義薄雲天,蘇雨慚愧。今日,我向你賠罪,望你海涵。”
“......我沒當回事啊,求你起來,我傷口要吓裂了。”她何德何能,讓華山的掌門向她跪。雖然是同輩也不至于折壽,但華山其他人會折了她的。趕忙轉頭看了看四周,還好沒人看見。
蘇雨見狀,緩緩從地上起來,誠懇道:“易姑娘,你對華山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現下華山危機已解,我也從雲落口中得知你與南教的糾葛,你既然不願為他們所控,那今日我便差人護送你離去。山下馬車都已備好,回你的家鄉去吧。”
易雪清怔了怔,聽了個大概。今日就走,那麼快嗎?
她默了默,一時間覺得怎麼怎麼頭腦都不清晰。扭頭望向四周,忽的發現窗外映着一個人影,十分熟悉。
她也不是個蠢人,當下也明白了點。扯住自己的被子,往上掩了掩,可憐兮兮道:“我能再休息一晚嗎?現在趕我走的話,我擔心會死在外面。”
“我沒有趕你走。”蘇雨下意識急道,又看了眼裹着被子楚楚可憐的易雪清。側頭思索了一會,也隻能無奈道:“好吧,你再休息一晚。明日我親自送你下去。”
易雪清點點頭,又轉身躺下。正對着窗外那個黑影。蘇雨無奈歎了口氣,不再打擾她,起身離去。與此同時,窗外的黑影動了動,随即消失不見。
她閉上眼,沒有睡意,側了側身望向屋頂。華山寒的,連蜘蛛網都結冰了,她睜着一雙眼睛,就這樣靜靜地望着上面結冰的蜘蛛網,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她随手射出一根銀針,蛛網随之四分五裂,紛紛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