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正衣冠,重禮儀。我是大周的太子,死也當體面。各位,就此别過。”說罷,楚尋挺起腰杆邁着步伐走向牢門,宴安伸手就要攔,卻見楚尋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頸上:“不讓我去,我便自盡。”
“殿下!”宴安痛心疾首喊着,卻又不敢真的上前。楚尋堅定眼眸不斷往後退着,可下一刻他忽然撞到了一堵柔軟的牆上,随着身子慣性一震,手上的匕首淺淺将脖頸勾勒出一抹血色。
然後,便叮——地一聲落在地上。
恍然回首,擡眸。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暗如寒淵的眸子:“最體面的事,就是活着。”
易雪清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扯着嘴角做了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真的是,我連自己都不想救的。”她一腳踢起枯草中的長刀,攥入手中。緩緩抽出長刀,淩冽鋒寒的刀光刻入她的眼眸,再睜眼間,已是渾身的殺意。
“反正也是個亡命徒,越個獄殺個人啥的再平常不過了。宴大哥,既然你們舍不得他死,就麻煩豁出性命與我闖一闖吧。”
風寒,刃起。
剩餘的錦衣衛紛紛直起身,摸幹淨臉上的血污,眼神堅定望向前方,火光映天,照進着腐朽陰暗的監牢,老鼠“吱——”一聲,匆匆從枯草中穿過隐入更深地暗處。
外面,男人見一道身影火光照亮下不斷拉扯,走近。他眉梢情不自禁浮出一抹喜悅,當即一揮手就要親自跑過去。但不過一刹,他喜悅的神色瞬間變得凝固,不可置信的驚恐的神色瞬間蔓延整個面孔。
一滴血悄然落下,随即就是血流如注。
一支箭,那隻先前射進去的箭正不偏不倚的插入他的眼睛,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血色瞬間蔓延,伴随着瑟瑟聳動的風死亡淩然而至!
清晨,一聲烏鴉鳴叫。血色的晨霧緩緩散開,早已被易雪清斬斷牢門鎖鍊的女囚們瑟瑟發抖一夜,聽了許久的寂靜才敢小心翼翼踏出牢房。一時間,過于白晝的光一時讓她們很不适應,閉了許久眼睛才慢慢睜開。
“啊!”
這裡面不乏有殺過人的女人,可眼前的一切,還是把她們吓得暈厥,遍地的殘肢、頭顱、内髒流了一地。強烈的血腥味令人聞之作嘔,猩紅的血水彙聚成河,這慘烈的場景,堪比地獄。
她們那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紛紛都忘了逃跑,捂着肚子哇哇嘔吐起來。
人群中,瘋女人摳着身上的污泥滿目惺忪的走了出來,赤腳踏上一片血河,殘屍中還有一人低聲嗚咽。她緩緩靠近,好奇地看着男人,抓了抓腦袋,猛地一拍,她想起來他是誰了!
女人又驚又笑,突然拿起身旁一把沾了血的刀,狠狠插入男人心髒。
嗚咽聲停了,女人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你也該死啊!”
晨曦露重,随着薄霧散盡,白晝亮起,晶瑩的露珠在濺了血的草上滾動,閃爍着妖豔的光芒。
城郊河邊,樹影重重。
易雪清宴安楚尋三人奔到快脫力了才敢停了下來,前方就是前往金陵的小路了。易雪清大口喘着粗氣,随手推開楚尋,一個人撐着長刀走到河邊,捧起一掬清水洗了把臉,河水蕩漾,清澈的水很快染成了一片血色。她索性将頭埋進水裡,過了許久快憋死時才将頭從水中擡起,甩了甩水滴,再眨眼,眼中還是朦胧血色。
易雪清真的累了,也不管後面是不是還有追兵,仰面倒在河邊就睡。直到一點溫潤的觸感落到她的臉上,她無奈睜開眼,笑道:“你哭什麼?”
楚尋趕緊将眼淚抹幹淨,結結巴巴道:“我......我看你躺倒......這兒,以為你......你......”
“以為我死了?”
楚尋點了點頭,她沒死,倒是差點把他吓死了,好歹也是太子,這若是讓人看見了,顔面盡失。“易姐姐。”楚尋低着頭,像是祈求道:“你不要死。”
易雪清啞然,她這人廢歸廢,倒還真沒想過死的事。她摸了摸楚尋的頭,掙紮着爬起身,點點頭算是作出回應。看了看後面,這次逃出升天的隻有他們三個,其餘的錦衣衛皆已殉職,如此狠辣作風,是鐵定要這小子的命啊。
“是哪的人?”易雪清走到宴安身前,問出心中疑惑。她原先以為南教膽子已經大到敢在官府殺人,可昨夜交手,那些人手上分明拿得是官刀。宴安苦笑:“易姑娘那麼聰明,不是應該猜出來了嗎?”他長歎一聲,眼底盡是悲涼:“如今連這裡也不安全了,還能有幾人可信?易姑娘,跟你說實話吧。自從當年關外之戰後,這朝廷的泥沼是一日比一日深了,也越發的髒了。前些時日,皇上病重,因他膝下無子。太後那邊已私底下要将養在外面的舊太子帶回,誰料半道侍從統統被截殺,太子也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