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昭示着昨夜這裡的慘案,事發重大,四周皆已被圍了起來。南靈望着高聳的圍牆,内心還是不敢說服自己,那個紅衣怒馬的張揚女子,變成了一個乞丐,瘋子,階下囚。
她躊躇在門口,腦海中不斷閃過易雪清的模樣,卻不敢想她如今的模樣。忽然,她餘光一掃,看見了一件無比熟悉地東西。震驚之餘,她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死死抓住男孩,将他的手掰開,那是一顆珍珠。
一顆她綁在刀上,視若家鄉信仰的珍貴之物。
雷沖認出了她:“是你?”
“是你!”南靈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問道:“我問你,這顆珍珠你哪裡來的?你偷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偷得!”她知道眼前這孩子是個小偷,她隻能寄希望于他偷了這顆珍珠,她不敢相信,如果是别的情況,他是在怎樣的情況拿到此物。
雷沖被她瘋狂的樣子吓得夠嗆,易雪清走了,他怕貴人回來怪罪,從醫館逃了出來,他想要憑着這顆珍珠尋到那個女子。誰知半道上這女子就沖了出來,樣子比重傷那個還癫。
在南靈的威逼下,雷沖磕磕巴巴叙述了事情經過。南靈聽着,思緒突然回到了那一天,她與白雲間大打出手的那一天,不過一個擦肩。她們原本是有機會碰面的,她原本是有機會救下她的。
她搶過珍珠,塞給雷沖一塊銀子,想趕走他。可雷沖竟把銀子扔還了回來,南靈有些詫異,她知道,這個孩子是個小偷,沒有不要錢财的道理?
“怎麼?不夠贖嗎?”
“不。”雷沖搖搖頭:“我知道,這顆珍珠是珍寶。它不該屬于我,我也不想私吞它,那個姐姐是一個好人,可我找不到她。姑娘,既然你認識她,那我求你一件事情,把它還給她。她很好看,可總是愁容滿面的,身上像下滿了陰雨,我總感覺,她不像這樣的人。這顆珍珠應該回去照耀她,錢還給你,隻希望你能告訴她,雷沖很感激她。”
男孩越跑越遠,恰恰此時天空竟真的下起了陰雨。南靈坐在牆角,仰在頭仍由雨滴淋在臉上,她在想,易雪清走的那天,有沒有下雨?
細雨蒙蒙,将後面青灰色的官府縣衙稱得愈加死氣。南靈抹幹淨臉上的雨珠,仰頭望去,腳下輕點,翻進了縣衙。剛發生命案沒多久,原本官府的肅穆之氣在雨中變得陰氣沉沉。
南靈進到監牢,這裡早已空空如也,聽說後面趕來支援的縣兵射殺了這裡所有的女囚,血流成河,屍體也不知燒盡了沒。
她沿着監牢一直走,直到盡頭。突然,她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一旁的監舍,透過月光,一朵麻草編的結混在草堆裡。
“白癡,海島的人也那麼穿。”
那是她編得結,海島的人喜歡這麼編。
拾起草堆裡的結,南靈頓感心中一陣苦澀。易雪清啊,我們得有多久沒見了,怎麼辦,我現在還能認識你編的結。以後呢,如果久久找不到你,我還能記得你的臉嗎?
南靈素來是個沉穩聰慧的女子,年少曆經打壓,不輕易時她從不落淚。
可當淚水潤濕草結,她再也克制不住。坐在她原本坐的地方,默默掉起眼淚。
忽然,一聲輕響驚醒了她。
隻聽男人滄桑低沉的聲音緩緩在監牢中響起:“你長得漂亮,哭不好看。”
“白雲間。”南靈猛然站起身,确認是他。
驚愕開口:“你怎麼......”話剛問出口,她又停住了,南靈抱着胸,悠然坐回原處,話裡有話道:“喲,白大俠不是已經離開這小地方了。怎麼纡尊降貴回來了,莫不是有什麼舍不得的東西?”
舍不得之物......
白雲間啞然沉默未答,南靈卻已洞悉一切。
“你不是跟她不熟嗎?怎麼,白大俠大白天不怕官府抓捕跑這來,難不成有參觀監牢的癖好。”玩笑歸玩笑,南靈不會再這種時候再跟他胡扯。直截了當問道:“我一直很好奇,傳聞中的白雲間行事果斷冷漠,你早年沒少在江湖上吃虧。怎麼就會那麼輕易相信一個初出茅廬的丫頭,易雪清手上的秘籍那可是你一生所學吧?給一個外姓人,不虧得慌?若真是投緣,卻又不收為徒弟,知她有難,又千裡迢迢跑來得罪南教。可偏生,她如今身染心魔,朝不保夕之時,你又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着實令人看不透,若是未在這碰見你,我可真得當你是個怪人了。”下一刻,她幾乎是笃定的質問白雲間:“易雪清身上的東西,跟你有關系吧?最起碼,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麼?”
白雲間的神色變得肅穆,手指不斷摸索着刀鞘:“醫谷南靈,果真聰慧。你那麼直白,就不怕真戳到我什麼秘密,把你給殺了?”
“不怕。”南靈一副拿捏住對方的樣子,把玩着草結笑道。
“為什麼?”
“你把我殺了,易雪清不會放過你。”
白雲間驚訝她會說出這種話,又反應過來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日光透過監牢,南靈狡黠的笑容格外明亮,像當初的易雪清一樣:“要不是你們長得真是不像,我真得會懷疑她是你女兒。”
白雲間沒有說話,光影折疊,他的上半張臉是陰,下半張臉逐漸沉下。
南靈心中一咯噔:“該不會真是吧。”
“你那麼聰明,猜啊。”
南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