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翎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敲了敲門,房間門打開了,秦郁的臉露了出來,在看見他時有一絲意外,接着臉色明顯沉了下來。
近處端詳,少年的長相的确冷冽至極,猶如一頭幼年的猛獸,雖然還未成長起來,但已經依稀能看出日後的威脅。
江又翎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江又翎。”
十六歲的江又翎比十四歲的秦郁還要高一頭,秦郁擡起頭看他,露出戒備的神色:“你就是那個秦述帶回來的人?”
江又翎點點頭:“是的。”
秦郁嗤笑了一聲,張口想說些什麼。
江又翎搶在他開口之前,迅速說道:“我父母都在空難中意外身亡了,無家可歸,是秦總好心收留了我,我很感激秦總。”
秦郁露出了錯愕的神情,這個局面顯然不在他預料之内,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江又翎會說得這麼直白,瞬間就不知所措了起來。
臉上的冷漠一下被打碎,反而顯得更為鮮活,也更符合他真實的年紀。
他沉默許久,才說:“我是秦郁。”
原本他身上令人敬而遠之的敵意,在江又翎的兩句話間就消弭得差不多了。
江又翎看着他,莫名有些無奈地想笑。
外表僞裝再好,這位秦家大少爺也還是個小孩。
雖說脾氣差,但看起來不像人很壞的樣子。
他又開口,柔下語氣詢問:“那我們能好好相處嗎?”
秦郁沒看他的眼睛,别扭地轉過頭,許久後才說:“再說吧。”
·
鬧鈴響起,少年秦郁的臉漸漸模糊,江又翎睜開眼睛,眼前是客廳的天花闆。
他許久沒有做關于過去的夢了。
這些事情埋藏在記憶深處,江又翎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但隻是缺少一個合适的契機。
他坐在沙發上,難得地出了一會神,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果斷起身,走進浴室。
如他所料,胃部的疼痛已經消失無蹤,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全身也難免有些酸痛,但對于江又翎來說,這并不算什麼大影響。
相比之下,更令江又翎在意的是昨天回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在沙發上靠了一晚的事。
這樣去公司肯定是不行的。
等他收拾好自己又踏進公司,已經比平時遲了半小時。
不過江又翎每天的上班時間本來就比公司的規定早,再說他的崗位并不需要打卡,即使他真的遲到,也沒有人會來問責。
走出電梯,江又翎一眼看見走廊盡頭那扇半敞着的辦公室門,眼底浮現出些許訝異。
秦郁居然到得比他還早,這是很不多見的事。
江又翎先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拿上今天需要彙報的工作,走到了秦郁門外。
總裁辦公室的隔音效果自然是非常好的,裡面發出的動靜再響,隻要門關上,外面什麼也聽不見。但現在門是半敞開狀态,所以門内的聲音江又翎也能聽得很清楚。
他聽了兩句,迅速了解了情況:秦郁正在打電話,要求對面的人執行一件事情。
不知道電話對面的人是誰,但秦郁顯然相當不悅,他眉峰蹙起,語氣相當強硬:“按我說的去做。”
他沒有再說什麼,幹脆利落地結束了對話。
江又翎等待着他挂斷電話,方才敲了敲門,走進去,溫和地打招呼:“秦總早。”
秦郁一如既往沒有回答,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眼神幽深,不知想到了什麼。
片刻後,他才緩緩道:“你來晚了。”
江又翎:“……實在抱歉。”
他收回沒有人問責他的話,雖然人事部管不到他的考勤,但秦郁作為他的頂頭上司,管理他考勤名正言順。
但秦郁倒是沒有這個意思,說完這句話後,他眼眸擡起,手撐在桌面上支住下巴,面無表情地看着江又翎。
這個表情江又翎相當熟悉,意思是告訴他“今天的工作可以開始了”。
今天的工作安排相當緊湊,一大早就有會議要開,江又翎彙報完工作,将将到了會議快要開始的時間。
秦郁看了眼時間,便站起身來往外走,走到門口,轉過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江又翎跟上。
江又翎看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轉瞬之間就把他甩出一截的秦郁,認命地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回憶和現實,果然有着很大的差别。
就比如說……
當年秦郁擡頭看他,而現在輪到他擡頭看秦郁了。
江又翎不着痕迹地歎了口氣,心說:真是風水輪流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