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被拉開後,陽光快活地蹦到了藍白條紋的床單上,順着褶皺開始作畫。被陽光吓到的輸液管抖了抖,最終沒能按捺住自己向往的心,也學着畫下自己的影子。
受到床單上斑駁畫作的指引,我的目光一寸寸向前,最終順着黑色的褲子爬上充滿褶皺的藍色警校制服,滑過人類男性特有的脖頸喉結,停在松田陣平那張沒有光照、也沒有任何笑容的臉上。
松田陣平雙手環胸,表情嚴肅,眼神凜冽如刀。
他開口,聲音低沉冷酷,透露着一股不近人情。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小林哲也,我勸你最好放棄無畏的掙紮,從實招來,要不然的話……”
松田陣平并沒有說完,喑啞的嗓音像是在忍耐什麼。
“……要不然的話?”
我平靜地回複,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我很慶幸,我的面部表情并不會出賣我此時的心情。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我可以鎮定自若地等待着松田陣平的威脅。
也許是對我平淡的反應感到不滿,又或者是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松田陣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後他咧開了他滿是尖牙的嘴,扯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要不然的話
——我就隻能讓降谷再來親你了一次了嘎哈哈哈哈!”
“……”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松田陣平就是想笑我!笑我剛剛一個不小心撞了降谷零才整這出的!
他不僅笑我,他還添油加醋!明明我和降谷零根本就沒有親到!我們隻是貼了一下額頭(好吧,也可能是兩下),根本不是松田陣平說的親一起了!
松田陣平,壞!
我忽視隐隐作痛的額頭,怒瞪狂笑中的松田陣平。
然而更讓我生氣的事情發生了,松田陣平壓根沒有察覺到我在瞪他。
他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睛出水、聲音發顫,笑得狂拍(我的)大腿!要不是左手還插着輸液針我一定要讓松田陣平知道他作為警察後備役的失職!
怎麼可以在目睹“慘案”發生後不僅不安撫受害者情緒,還進一步刺激動彈不得的受害者呢?這有失人文關懷!
而且他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現場的受害者人數可是大于一的!
我的目光立馬轉向一旁倚着床邊揉搓額頭的降谷零,試圖用眼神溝通,與他結為受害者聯盟。
‘降谷君,我已吸引松田注意,快揍他一頓!’
我的眼神是這樣說的。
不巧,降谷零并沒有打開信号接收器。
剛剛被我撞了額頭的他此刻正閉着眼睛撩起劉海,一隻手揉着泛紅的額頭,一隻手做支撐,俨然一副“思考者”的動作。也許是因為這個動作,他無奈的話語像是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真理。
“松田同學,請不要說讓人誤會的話,剛剛那可不是親吻。”
對對對,松田陣平你聽聽當事人的發言吧!别添油加醋了。
“非要說的話,那是深得傑尼龜真傳的頭槌攻擊。”
……這後半段可以不用聽!
興許是聽見松田陣平錘床的動靜更大了,降谷零終于願意睜開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看看,在對上了我訴說着“&*%¥#……&¥”的目光之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放下了額前燦金色的碎發,灰藍色的眸子一彎,朝我粲然一笑,俨然是一副滿分帥哥的姿态。
“不過,我也不介意再來一次。這一次有了準備,我可不會那麼輕易讓哲也同學得手了。”
降谷零你沒有必要的好勝心也太重了吧!不要什麼都競争啊!
再說了我又不是沒有道歉,我已經道過歉了啊!就算我有罪罪大惡極也沒必要再來一次鐵頭碰碰碰吧!我的額頭之前剛摔現在又撞真的已經岌岌可危了!
看了看笑出背景笑出黑氣的降谷零,又看了看坐在我旁邊依舊狂笑甚至開始撓我腿的松田陣平,我真後悔自己剛剛沒有一個撞擊昏迷過去。
罷了,真英雄從不往回看。
再說了,面前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嗯,換個話題好嗎,我的兩位同期先生。我想我們都有不少的困惑需要交流。先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發生了什麼吧,之後不管你們想知道兩件事還是三件事都可以。”
我的話一落,原本還在狂笑的松田陣平猛地恢複平靜,一把擡起頭來瞪我,“你這家夥,從那麼早就開始裝睡了?那你不是全都聽到了?!”
反正你們都知道我裝睡過了,再知道我醒來的時間剛好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也不是大事了。
我拒絕與松田陣平對視,隻是目光平靜地看着降谷零。
“既然景光他們在做筆錄的話,大家應該安然無恙?那麼失蹤案……還有,景光想要追捕的兇手,都解決了吧,能把細節跟我說一下嗎?”
“我很關心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
我的手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床單,像是想要攥緊其他的什麼。
降谷零望着我,清透的眼眸裡卻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他并沒有猶豫,隻是歎了一口氣,随後無奈地笑了。
“哲也同學這個時候那麼直接,真是犯規啊。”
“好吧,那我們一起複盤一下此次案件吧。”
——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兩個人按照時間線回顧了一遍本次的失蹤案兼後續的爆炸案。大緻概括下來就是【知曉失蹤女孩與殺害景光父母兇手為同一人】【推理兇手】【抓捕兇手拯救人質】三個部分。
我尤其關注他們【抓捕兇手拯救人質】的過程,依舊是萩原負責疏散周圍群衆,班長和景光負責上樓抓犯人,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兩人主要負責樓下的炸彈排爆工作,并不讓我意外的,降谷零是本次解除炸彈的主力手。
“因為觀察到一樓每一個洗衣桶裡都裝着随時可能爆炸的炸彈,範圍可能波及整個街道,所以你們兩個隻能現場一對一教學用簡易工具拆了其中的‘源頭’?”
雖然我知道原作中便是這樣迫不得已的走向,也知道兩人在警校有訓練過,但在聽完後我的太陽穴還是脹痛了起來。
“沒辦法,松田君和萩原君的手指都受傷了,我也隻能‘臨危受命’。說起來非常驚險,我們本以為順利解除樓下的炸彈,抓到了犯人就結束了,沒想到犯人還設置了定時炸彈,最後樓上還是爆炸了,好在消防和排爆來得及時,來得非常快。”降谷零平靜的語氣中摻雜着些許後怕和慶幸。
“……”
我沒在第一時間回話。
可能是因為之前做噩夢的時候我夢到過被炸飛的屍體,聽到“爆炸”,我的身體快過大腦條件反射覺得惡心,産生了反胃和嘔吐的沖動,但我知道這種情緒不應該展露出來,所以我咽了下去。
“說起來,你的加大班旗也有派上用場哦,你的錢沒有白花。還救下了景光他們,這個犯人太狡猾了,居然藏了不止一個小孩,要是諸伏當時沒有上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松田陣平拍了拍我,朝我露出肯定的表情,但是我的心神卻被他所說的第二個人質全部抓住了。
“上面還有第二個小孩?”
我強壓着内心的某種情緒,艱難地開口。
“是啊,當時情況可危急了,諸伏在二樓爆炸的時候突然沖了上去,說是還有個小孩,要不是他還提醒了一句‘旗’,他現在估計就是你的病友了……”
松田陣平後面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能聽進去。
我的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
改變了,與原本劇情的走向不一樣了。
原本的劇情中是外守一沖向二樓準備自殺被諸伏景光救下,現在卻變成了諸伏景光救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