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也，好痛诶。”

在他感到莫名其妙，委屈巴巴地看着我的時候，我惡狠狠地用言語讓他把他的手擺好。

“松開。”

“可是寒冷的冬天好朋友就是要貼在一起取暖的啊！”

萩原研二更加過分地把他的頭壓在我的肩上，試圖化作黏人的抱人熊。

熊抱人是很恐怖的，被人熊抱也是，太溫暖了，還很癢。萩原研二的發尾太撓人了。

于是我不語，隻是一味地肘擊。

肘擊！肘擊！肘擊！

“啊啊啊，好啦好啦！我不鬧啦！”

被肘擊攻擊得沒辦法的萩原研二松開了手，笑着走在我的旁邊。

“誰叫小哲也那麼好欺負呢？”

我覺得他是還沒睡醒，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那麼紅。

但那也沒可能啊，這不是還能看清他眼睛是紫色的嗎？

“親愛的萩原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處理班離這個地鐵要十五分鐘的路程？但是現在已經八點一十了。”我提醒慢悠悠晃在我旁邊的萩原研二。

“遲到一點沒關……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我不會遲到的！”

被我的眼刀一掃，萩原研二收回一些不符合優秀警察規章制度的話。

“就讓我在離開前再說最後一句話！——”

“好的，你現在已經說完最後一句話了。”我冷酷無情地戳穿他。

“那再讓我說最後兩句、不、三句話！”

他也不等我反對，就叽裡呱啦開始說：“小哲也，你不要不開心啦，我教給你的小技巧你一定要試一下。還有中午你要和我發短信哦！你不答應我就不去上班了，就跟着你走！”

萩原研二的話對我毫無威脅，我完全可以說“那你跟我去上班啊”，我覺得那樣也不錯。

但鑒于他在地鐵上艱難的二十分鐘裡還見縫插針地跟我講一些“模仿步調”“重複重要語句”“多誇誇”的社交小技巧，我還是點了點頭。

“……好。”

萩原研二的眼睛彎彎，他朝我揮了揮手，像鳥兒揮動翅膀一樣消失了。

而在目送他離開後，我走在上班路上後知後覺天氣有點冷。

也是，今天都是11月5日了。

——

我快走趕到了警視廳，抵達的時候已經是8點25分，我平時會早到至少半個小時，但是今天隻早到了7分鐘，這讓我覺得自己有些匆忙。

或許是因為今天到得晚，辦公室裡的前輩比往常多一點。

出于禮貌，我一一問候各位前輩。

“伊藤前輩早上好。”

“早上好哇小林！看到你今天像普通人一樣卡着點來真的很感動哇！就這樣，9點來也完全沒有問題滴~”

“……前輩說笑了。”

這是前輩在用玩笑的方式警告我嗎？

我有些警惕。

“松本前輩早上好。”

“早，看你的樣子，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啊。”

“沒有的事，為什麼這麼說？”

我有些疑惑，我難道看起來精神很不好嗎？

“這家夥啊，不是沒睡好。”

看着毛利前輩打着哈欠走了過來，我又忙向前輩問候。

“毛利前輩早上好。”

毛利前輩擺擺手，被胡茬包圍的嘴巴犀利地吐出讓我毛骨悚然的話。

“他隻是今天沒抹粉。平時我就想說了，又不是女孩子給自己抹粉幹什麼。喲，今天衣服和頭發都亂了，是在門口和人打架了？不是？那讓我猜猜，你一定是……”

？！！

衆人的目光也被毛利前輩的話聚集了起來，就在我要被他的推理揭穿真相時，我的眼睛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毛利前輩臉上有個口紅印，我可以打斷他。

“口紅印！毛利前輩，你臉上有個口紅印。”

“yooo——毛利老弟你和老婆和好了？”

一下子，大家的視線被轉移了，我終于也能逃竄到去衛生間整理自己的形象。

這一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我沒有什麼emo的情感，隻是牙癢癢地整理着發型，手癢癢地想着某個罪魁禍首。

可惡，忘記遮擋黑眼圈是我的錯，但是我的發型亂了絕對有萩原研二的一份“功勞”！

但等我對着鏡子理好發型，再次成為一絲不苟的理性大背頭，我又恢複了冷靜。不管怎麼說都是我自己沒在進入工作場所前整理着裝，與其一直思考怎麼才能回到過去打研二一頓，還不如化悲憤為工作動力。

我裝作無事發生地回到了工位，忽視那邊還在起哄毛利前輩的同事們。

今天的工作還算簡單，我隻花兩個小時淺淺寫了幾份不痛不癢的企劃就沒事了。之前案件錄入的工作已經步入尾聲，上交的謄抄的會議記錄我已經寫完了，要報賬的材料也已經交給了财務，至于新聞稿暫時沒有新的需要我寫。于是，我突然閑了下來，而一閑下來就有空想起了萩原研二和我說的話。

“小哲也要想和同事打好關系的話，隻要觀察他們就好了。”

交際哪有萩原研二說得那麼簡單，人際交往就像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毛球，光是想想就像是被毛線團纏繞了一身一樣。

“人是很容易被細節打動的生物，隻要你觀察得夠久，就能看到他們身上的那些細節，進而記住他人的細節，唔，也算一種信息收集？”

但是為什麼要觀察别人，收集他人信息會不會侵犯隐私，如果侵犯了别人的隐私可能會更加被讨厭吧。

“就試試嘛，反正又不會死，總不會小哲也怕了吧。”

……啧，誰怕了。

我深吸一口氣，随後裝作去放松接水，實則通過走動不動聲色地觀察我的同事。

首先是離我最遠的但是離飲水機最近的，伊藤前輩。伊藤前輩全名伊藤潤三郎，警号113857，目前職位警部補，他是沖繩人，很熱情，說話帶一點口音。他的外表很好識别，眼睛小、喜歡笑、頭上有三撮格外挺立的毛。唔，他的桌面好像擺着三個盆栽？和他的三撮毛有關系嗎？

松本前輩全面松本青山，警号112514，警部補。松本前輩年齡應該是我們中最大的，很喜歡照顧周圍人，戴着一副眼鏡，笑起來像校長，不笑的時候像教導主任。他的桌上擺放着除了文件就是報紙，他的喉嚨不算好，桌上擺着好幾個保溫杯。

毛利前輩的話……

我的視線還沒來得及分析毛利前輩的桌面，就猝不及防和毛利前輩犀利的目光撞上了，我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

“怎麼？要來和我請教怎麼讨老婆？想臉上多個口紅印啊？”

“呃，抱歉。”

“這就臉紅了？小年輕。”

不是！

我不是因為這個臉紅！

我很想多說點什麼，又覺得自己說什麼都好多餘。

可惡！萩原研二說好的不會死呢？！

我都社死了！

——

中午剛買了牛肉飯加熱好還沒吃，萩原研二就發消息過來了。

【小哲也，怎麼樣啊？】

我放下筷子，拿起手機敲擊：【托你的福。】

萩原研二：【ovo？】

我：【我在警視廳很想死。】

萩原研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覺得很有趣嗎？】

【這種事也就隻有研二君會覺得有趣吧。】

發完這句話之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發出的這句話帶點脾氣，像是在說萩原研二奇怪一樣，好像不太好。我還沒來得及找補，萩原研二的回複又來了。

【可是我覺得觀察很有趣诶。】

【就比如我發現小哲也走路的時候會先邁右腳，吃飯的時候喜歡先攪拌一下再吃，睡覺的時候還會攥緊被子角，感覺很好玩啊！】

哪裡好玩了？！

我完全不明白萩原研二這個人。

聽到他說他對我的觀察，我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我握着手機，手指有點發涼。

我好想問他——【你是不是有那麼一點變态】，或者說【不要這樣觀察我】但我最後隻是敲擊了三個句号。

【。。。】

【兔子可愛.JPG】

【反正小哲也不知道要怎麼做，不如先聽我的啦！】

【聽話.JPG】

【有其他事情也可以和我說~我會幫助你的~】

像萩原研二一樣溫暖的文字出現在屏幕上，但那溫度卻一點都沒有傳遞出屏幕。我應該是會想要感到溫暖和慰藉的，或者我應該這個時候就徹底恢複正常。

【那你最近有空嗎？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是】

【那你答應我最近多注意安全，不要做危險的】

【你可以别去上】

對話框的話語隻是一遍一遍被我删除。

這個時候沒有面對面說話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我現在糟糕的表情不會被萩原研二看到。

【好的，謝謝你。】

【如果你有事，也可以和我說。】

萩原研二：【小貓比耶.JPG】

萩原研二：【小哲也真貼心！愛你（づ￣3￣）づ╭??～】

我怎麼那麼笨呢？

沒事的，小林哲也可以救下來萩原研二的，我可以避免11月7日的慘劇的，我是不會讓萩原研二出事的。

隻要我冷靜一點，想想自己現在需要去做什麼，比如先請假，然後回家做好方案計劃，我還能夠回憶起來那些關鍵……！

“神奈川那邊出了一個懸案？那我們重案一組這邊也出人去支援一下好了。”

“人選的話，我們這邊有一個很不錯的後輩——小林刑事，這次神奈川那邊的案件就你去跑一趟了，剛好你也是時候開始出外勤了。”

人數衆多的集會上，青峰真一郎的視線精準地鎖定了我，這一次，他鷹一樣的眼眸卻是搭配着少見的笑意。

“你沒問題的吧？沒問題就去準備一下。”

而我像一個驟然被扔進水裡的火苗，還沒有撲騰便啞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