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縛?”
男孩腳尖一點,躲開向他射來的小刀,淩空展開雙臂,白色狩衣在空中輕盈飄逸,緊接着輕松地在空中向後翻轉一圈,險之又險地從四周向他穿刺而來的小刀中脫身。
西宮寺介就如同在茶室内閑談般,自然地與面前的長發男人交談。
完全看不出他們此時正在激烈地交手中,稍一疏忽,被拜恩術式控制的小刀就會穿透男孩的身體。
“是啊,既然想要加入我們「Q」,你也要拿出你的誠意才對。”
穿着與科昆如出一轍的雪白軍服,長發男人被黑色面罩遮蓋下的表情卻不如他說出的話那樣輕松。
這個小鬼!果然科昆就是載在他身上的。
廢棄工廠的牆壁上被飛刀劈劃出深深的傷痕,地上散落着幾把卷刃廢掉的小刀,足以看出這場單方面的戰鬥持續了多久,長發男人狼狽地雙手撐膝,咒力快耗盡了。
拜恩的眼睛染上跟他身後的鬥篷一樣的血色,看着在空中自如翻飛躲避飛刀的西宮寺介,胃裡充斥着如鲠在喉的厭惡。
“立下[背叛即死]的束縛,我就讓你加入。”
長發男人擡頭看向隻躲避完全不攻擊的西宮寺介滿含惡意地挑釁道:“如何啊。”
束縛是這種惡心的東西嗎?
這個世界的規則體系還真是古怪。
西宮寺介歎口氣,一蹬牆面,向後急退,原本所在的地面馬上被十幾把飛刀刺穿,擊飛的碎石向沒預料到的拜恩飛去。
腦海裡的百無隐玩偶也蹬着小短腿四處逃竄,顯然他那邊也被麻煩纏上了,暫時沒時間幫西宮寺介确認束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拜恩扯過身後的鬥篷抵擋碎石,剛要繼續控制飛刀向西宮寺介攻擊,卻在鬥篷放下的瞬間瞳孔緊縮。
人呢?消失了!
“真是頭疼。”帶着倦意的稚嫩聲音從背後傳來。
作為「Q」的最高戰力,拜恩的反應極快,幾乎在同時就憑借戰鬥本能向側方極速閃避,同時借鬥篷的掩護,三把蘊含了爆破咒力的小刀向聲音的方向發射。
可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魔術一刻】的瞬移。
就在拜恩黑色面罩下的嘴唇向上勾起的那一刻,他的身側空氣中突兀地顯現出穿着狩衣的小小身影。
下一秒,拜恩被抓着衣領重重砸進地面。
“長這麼大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騙小孩嗎?”
叮鈴桄榔的金屬掉地聲從四周傳來。
戰鬥員·拜恩失去戰鬥能力,術式效果消失,被他控制的小刀都掉在了地上。
【滴——!恐懼值增加2點】
被砸得陷入水泥地十幾厘米的長發男人沒了動靜。
西宮寺介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從用漫畫書跳轉時間後,他就感覺自己的力量好像變大了。
他低頭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拜恩,死了嗎。
“轟!”
那三把蘊含爆破咒力的小刀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繞道西宮寺介的背後,在靠近引起他的注意之前就引爆。
拜恩爬起來,透支咒力後沒力氣再站起來,就這麼坐在坑中,扯下面罩,充血的雙眼快意地看着爆炸後的煙霧。
去給科昆陪葬吧。
“拜恩先生!”
長發男人仿佛又聽到了那個小子的聲音,從那個雨天相遇開始,科昆就隻會一直跟在他後面叫他拜恩先生。
不管是作為輔助監督帶着他出任務,還是帶着他叛逃做詛咒師,他一直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相信新世界的到來。
拜恩摘下軍帽,上面繡着的「Q」在打鬥中被磨損髒污。
新世界,真的會有這種東西嗎。
“拜恩先生!”
這一聲更加清晰,簡直是在耳邊響起的。
拜恩瞳孔劇震,捏着軍帽的手顫抖起來,他緩緩轉頭看去。
“砰!”
在拜恩還沒來得及轉頭時,一隻熟悉的小手突然出現,摁在他的頭上,再次向下按去。
地上又多了裂痕。
這次西宮寺介收了力,拜恩的頭撞在地上隻撞出裂痕而已。
“怎麼都這麼喜歡偷襲。”西宮寺介想起了之前那個用斷肢來偷襲的咒靈,摸摸下巴不解道。
剛剛在那三把小刀爆炸前,西宮寺介就從原地消失了,把角落裡的障眼法解除,讓被他藏起來的科昆出來。
科昆還以為西宮寺介是把他從其他地方瞬移來的,一看到拜恩就激動地喊起來。
“拜恩先生你沒事吧!”
這一次拜恩很快就爬了起來,嘴角抽搐了一下,直直盯着“死而複生”的科昆。
确認眼前的是活人,不是什麼術式傀儡後,拜恩猛地向站在旁邊的男孩看去。
在場的人無不狼狽負傷,廢棄工廠更是像被什麼恐怖組織襲擊過一樣,滿地狼藉。
可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孩卻纖塵不染,從容不迫地站在一邊微笑着看着他們。
“你竟然騙我……!”
“是你見到我就砍诶。”男孩狀似無辜地搖搖頭。
科昆夾在當中一句話也不敢說,把拜恩扶了起來。
拜恩捂頭,被摁頭往地上撞後本就重傷,面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男孩,更是頭痛欲裂。
“你難道隻是想要加入我們組織嗎?!”
男孩又搖頭,光看外表完全是天使一般的面容,可在場的兩個人都是被他打得嵌入地面的傷者,半點沒有被他無害的樣子迷惑,也不敢再把他看作可以輕松收入囊中的肥羊。
“不是哦,我是來做你們的boss的。”西宮寺介包容地笑着,“事不過三,再讓我重複的話,就把你們埋在這裡哦。”
“好了,先從束縛是怎麼一回事說起吧。”
———
“砰!砰!砰!”
百無隐急速奔跑着,腳下剛剛踏過的地面轉眼就被擊碎。
綠色土撥鼠咒骸變大了不止十倍,都已經比制作它的夜蛾正道還高了,此時正揮舞着拳頭滿操場追着百無隐打。
灰原雄抱着一個可愛的小狗咒骸,張大嘴呆滞地看着塵土飛揚的操場上的那兩道身影。
這節課的咒力測試就是要用足夠咒力擊敗咒骸,然後輸入平穩咒力就能讓玩具咒骸安靜下來。
雖然有些困難,但夜蛾正道是在對新生們的咒力水平做出預估後給咒骸輸入的咒力。
在被小狗玩偶騎上腦袋揍了幾拳後,灰原雄就掌握了方法,抓住機會積蓄咒力然後一擊命中。
七海健人也在更早前就抓住黃色企鵝咒骸向他撲來的時機,直接解決。
唯獨百無隐面對的咒骸,從一開始就非同一般。
突然間變大了體型不說,還似乎陷入了狂暴模式,每跑一步操場地面都在隐隐震動,綠色的豆豆眼鎖定着面前的黑發少年,揮舞着沙包大的拳頭就沖了上去。
正在慌慌張張按着小狗咒骸輸入咒力的灰原雄感覺耳邊一痛,僵硬地向旁邊看去,才發現是那隻綠色土撥鼠咒骸的拳頭擦着他的耳邊打去。
就連拳風都這麼可怕,可想而知這一拳落在身上可不僅僅是被可愛玩偶錘幾拳那麼簡單了。
百無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韌向後翻折,下腰躲過這記重拳,指尖觸及地面時,以此為支撐,整個人再向後翻去,緊接着彈跳而起,躲過貼地的一擊掃擊。
“百無學長好厲害!連咒骸都跟我們不是一個等級的,不愧是學長啊。”
灰原雄眼神閃閃崇拜地看着靈活躲避咒骸攻擊的百無隐。
是這樣嗎?
七海健人目光移向一邊的夜蛾正道,他的臉已經籠罩在一片黑霧裡,滿含煞氣的眼神直直射向操場另一邊的兩個學長。
五條悟躲在夏油傑身後,抵擋夜蛾正道的死亡視線。
明明背對着衆人,卻像就在他們身邊似的,對現在場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這家夥,是猴子嗎?怎麼會連下腰的時候劉海都沒有翻下去,好狡猾!”
跟重點歪的五條悟不同,夏油傑狹長的眼睛裡專注地看着那道滿場逃竄的身影。
“他的體術相當厲害,不僅是能躲過每一擊,幅度也恰好在剛剛能躲開又不多費一絲體力的程度。”夏油傑自己也是在體術上下了很大功夫的人,自然對百無隐的看法不是那種憑運氣狼狽逃竄的菜鳥。
但他不解地皺眉,“不過,他為什麼不反擊?”
“是不反擊還是……”靠在他背後的五條悟惬意地擡頭看天,狡黠地笑了,“不能反擊?”
———
“原來如此,所謂束縛不就是等價交換嗎。”
西宮寺介坐在椅子上,對面地上坐着兩個穿着軍裝的男人,拜恩屈膝靠在打鬥過程中被打碎了一半岌岌可危的柱子上,科昆盤腿坐在他身邊。
“我說你,連束縛是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家沒給你講過課嗎?”拜恩是做過正經輔助監督的詛咒師,幾句話就把束縛講得清清楚楚。
這小鬼戰鬥能力這麼強,卻對理論知識一竅不通。
拜恩心中的那個猜想漸漸清晰。
“他們說,這種事我不需要知道。”西宮寺介在确認情報後一邊在腦海裡開始了布局,一邊淡淡将已經準備好的借口抛了出去。
西宮寺介隻說了語意不明的“他們”,可他知道,像拜恩這種喜歡自己腦補的聰明人知道他的意思。
跟這種人交流,倘若全盤托出,他們會躊躇懷疑他的居心。
但要是說幾句模淩兩可的話,他們反而會自己腦補出合理的解釋,然後順着這條思路一路狂奔。
這就是西宮寺介發布那條可疑懸賞的原因,能被它引誘而來的,隻會是這種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拜恩擡頭看着面前的男孩坐在缺了一角的椅子上,還是腳都無法觸及到地面的年齡,卻就這麼穿着帶着明顯禦三家印記的狩衣跑到了普通人的聚集區。
就算沒有遇到他們,諸如孔時雨那樣的情報販子也已經将他的信息散布了出去。
即使這個小鬼的實力不弱,可到底他也隻是個孩子,總有疲累的時候,任何一個因為饑餓乏累放松警惕的時刻,都可能會成為他的滅頂之災。
這樣敏銳的孩子,不可能沒有發現家裡對待他的态度的怪異之處。
戰鬥能力被培養得這麼充分,卻對咒術界幾乎一無所知。
像他這樣的天才,幾乎沒有籍籍無名的理由。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他是被當作人形咒具培養的殺器!
隻有咒具才需要隐瞞名姓,不被任何人知道它的效果威力。
【滴——!同步率增加10%,馬甲「陰陽師·西宮寺介」同步率目前為10%】
同步率比預想中增加的低啊。
西宮寺介把目光移向拜恩身邊滿臉迷惑變成了豆豆眼的科昆,是他拉低了同步率吧。
拜恩滿臉沉重,握緊了手中的軍帽,自言自語,“所以,你才會逃出來吧。”
黑發男孩的聽覺十分敏銳,搖搖頭,“不是哦,是家裡突然沒人了,我就自己出來了。”
這反而印證了拜恩之前跟科昆說的分析。
科昆恍然大悟,“原來你家真的像拜恩先生說的那樣,故意讓你走丢,好推卸責任借刀殺人,讓你被詛咒師幹掉啊。”
拜恩額頭一陣疼痛,給了科昆一肘擊。
【滴——!同步率增加20%,馬甲「陰陽師·西宮寺介」同步率目前為30%】
男孩卻仍保持着挑不錯的儀态端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下後像解開了什麼難題似的放松地笑了。
“原來如此啊,怪不得每天晚上我都能聽到他們跪在祠堂裡祈禱讓我能快點死掉。”
“可惜我沒辦法預言自己的死期,真是辛苦他們了。”
科昆愣愣地看着西宮寺介此時略帶天真的笑容,渾身打了個冷顫,拉了拉拜恩的鬥篷。
他低聲說:“拜恩先生,我們帶他走吧,反正他們家已經當他死了吧。就算他說什麼要當我們的boss這種話,他一個孩子能懂什麼,就當哄哄他好了。”
拜恩嘴角無語地抽了下,一把把鬥篷扯了回來,不慎牽扯到傷口,龇牙咧嘴地又瞪了一下一臉祈求的科昆。
這個傻子。
也不看看就是這個他同情的小羊羔把他們打成這樣的。
拜恩生硬地轉移話題,“之前我說的是騙你的,加入我們「Q」不用立下束縛。束縛這個東西通常隻能是自己給自己設下,想要連他人一起束縛,付出數倍的代價也有失敗的可能。”
拜恩沒有放松下來,還有一個疑點沒有解開。
“你為什麼要懸賞五條悟的信息?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隻能自己給自己設下束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