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無恙一下子撞在走廊的欄杆上,握了握木質的扶手才有了真實感。陽光一下子晃了一臉,他眯了眯眼,走廊上和房間内完全是兩個世界。
就這短短的幾秒,李嬸又從強勢恢複成了臉色慘白的樣子,一聲不吭,剛剛指責宿無恙時的氣焰全無一點。
宿無恙心說,可别是吓掉了魂。他伸手探了一下,還好魂和魄都一分不少。
宿無恙又扭頭看看屋裡,沒看到江歡,不過外面陽光這麼強烈,江歡不可能出來。雖然如此,他還是有點不安。
明知道關門沒用,鬼不受這種限制,宿無恙還是把門關好,又向上提了下門把手反鎖上。這才一步三回頭地下了樓,癱在了沙發上。方安一屁股坐在了宿無恙邊上,眨眼間就睡了過去。
司浮正慢慢悠悠晃悠過來,見方安睡了過去,眉頭跳了跳,嘴角也跟着一抖。
恰好宿無恙擡眼看表,就看到了司浮這個表情。笑死,沒想到司浮也有完全想不到的事情。他在心裡暗暗給方安鼓掌,方安這個秒睡的天賦竟然難得地有了點用處。
等了幾分鐘,李嬸也沒過來。宿無恙扭過頭去,隻見李嬸還是站在樓梯口,沒有動過。
宿無恙癟了癟嘴角,李嬸這雖然沒缺啥,但他總覺得不對勁,有種自己要倒貼加班的感覺。
他扭頭看了眼窗外,太陽雖然現在很烈,但是到了晚上總會下山,那會兒就沒什麼能制得住江歡了,除了司浮——
宿無恙想到這,瞥了一眼旁邊思考鬼生的木頭樁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實在是被掐的次數有點多了。
——這位雖然失去了記憶,但總歸是個護犢子的主,也不知道能不能對自己的徒弟下得去手。
宿無恙思考問題的時候和靈魂出竅沒什麼兩樣,肉|體根本不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内。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和司浮對視了好久了。
宿無恙趕緊别開了眼睛。
“你剛剛……在想什麼?”
宿無恙又擡起眼睛瞥了一眼樓上,隻見李嬸還站在那,門也還緊緊關着,這才開口:“我在想那個女……呃……你徒弟怎麼辦,剛剛的事應該是她做的,她的怨氣和執念好像并沒有被化解。”
宿無恙盡量把語氣放軟,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司浮的反應。見司浮沒有什麼要發火的意思,他才繼續說:“現在外面有陽光,她出不來。但是如果咱們幹坐着,等太陽下山,事情就會很麻煩。”
司浮點了點頭,但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見司浮沒有别的要說的,宿無恙皺了皺眉,司浮好像從昨晚就不在狀态,他隻能繼續給出方案:“要不,我們先在樓上那個房間門口設個陣,隻要她一出來就會被困住。然後——”
然後把江歡滅了……他說不出口。不知道是出于對江歡的憐憫,還是對司浮的畏懼,又或者是不忍心讓司浮親眼看着自己的徒弟灰飛煙滅。
“——然後我們再想想别的辦法。”
宿無恙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方安,歎了口氣。左右方安也幫不上什麼忙,幹脆就不叫醒他了吧。而後他便上了樓,司浮也跟着飄飄悠悠上了樓。
宿無恙沒見過司浮這麼像鬼的樣子,往日司浮也都是走着的。宿無恙想問他怎麼了,但是他張了張嘴還是沒出聲,回過了頭去,強迫自己不再去看身後的司浮。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被旁人看見的一面,尤其是男人。很多時候,有些事情,他不說,也不會希望别人來問。尤其是像司浮這種生前祭陣,死後又在世間流連了千年的,應該有很多不想被别人窺探的過往。這種時候,最好的安慰就是裝傻,裝不知道。
宿無恙繞過站着發呆的李嬸,看着空空蕩蕩的地面,腦子裡也是空空如也。
他是靈師,千年來幹的都是送鬼捉鬼的事情,陣法這種東西,他也許學過,但也早就忘得一幹二淨,還給他師父了。
要不……按照之前江歡困住他的那個陣法,照貓畫虎描一個出來?
既然江歡生前也是靈師,那她的陣自己應該也能用。
雖然有點心虛,但看看邊上半垂着眼眸的司浮,宿無恙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嘗試一下,不去打擾這個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鬼。
宿無恙伸手摸了摸兜口,摸出兩張空白符紙。又掏掏另一邊口袋,連張符紙都沒有。宿無恙覺得自己下次出門真的要背個包,至少要拿個袋子裝一些朱砂或者黑狗血之類的,不然這麼下去,他很快就會貧血了。
宿無恙無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平時畫個符,手指挨一下也就夠了。但是這畫個陣……
宿無恙看看面前的門,琢磨着,要是畫個門打開後能完全罩住的陣,這一根手指的出血量肯定不夠,十根也不一定夠,怕是得割開手掌、手腕……
宿無恙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這麼大的陣靠他的血畫,那他直接就得交代在這。
這不是起陣,這叫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