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小孩皺了下眉沒回答。
真不可愛,禅院甚爾在心裡腹诽。
被他嫌棄的人,此時也正打量着他。沒人闖進過這裡,也從沒人會頂着一副戲膩的眼神看自己,從來沒有。
從出身起,身邊圍繞的人對自己隻有恭敬和縱容。
六眼是五條家的祖傳術式,而這個術式最好的載體就是作為人的眼睛,所以五條悟從出身體就像是一個大型自主化吸收機器,不管是主動還是無意識的東西,都會被他捕捉,五條悟記事起就開始用六眼觀察周圍的一切,它能看透一切不管是人的咒力還是咒術。
可麻煩也相對的也來自這一點,六眼給五條悟反射的景象會帶着咒力成像和過載的信息量,需要五條悟精準的篩選出無用的信息,再将有用的過濾給大腦,大腦再反饋給身體。可以說整個人就像是一台精密的電腦,每天都必須處理龐大的代碼。
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空白的,身上沾染着的殘穢也隻是浮于表面,完完全全的幹淨,根本不需要五條悟去處理什麼。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看清“人”的長相。
沒等到回答,甚爾嫌棄的切了一聲。
“大叔,你那是什麼眼神。”五條悟支起一條腿坐在回廊上,撐着下巴看着甚爾,因為個子還不高,微微擡了下頭,那種與身俱來的氣勢卻像是在看着蝼蟻發号命令。
噫…這小鬼,這股該死的傲慢是怎麼回事。
“隻是覺得你很無聊而已。”這麼想着就直接說出口了。
慢慢踱步靠近白發少年,看似輕松實則一直在暗中觀察對方的反應,如果對方表現出有一絲的抗拒,他也不介意将人打暈後再逃走。
出乎意料的,五條悟沒有任何的反應,很平淡的接受了甚爾這個陌生人的靠近。
“應該叫哥哥。”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再次偷偷溜進五條家,可能是想再來看看這棵大櫻樹,也可能是想再看一下那雙承載着萬裡星河的蒼天之瞳,不過那都不重要了,現在的禅院甚爾隻想教訓一下這個傲慢的小鬼。
“你在吃什麼?”五條悟側過頭,看着坐在自己旁邊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個點心在吃的甚爾。”或者,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小鬼,一來就問跨度這麼大的問題,你是歐吉桑嗎?”禅院甚爾翻了個白眼。
“像哦卡桑的人可沒資格說别人哦。”見對方明顯不想回答,五條悟也不打算追問。
夜風吹過,櫻樹葉沙沙作響,兩個人就這麼坐在回廊上靜靜的看着夜空,吃完一個點心甚爾又從兜裡摸出一個和果子,裹着油紙放在兩人中間。
五條悟嫌棄的皺了下眉,但身體卻很誠實的把和果子拿起來啃了一口。
跟家裡做的完全不同,雖然不夠精緻,配料也更普通,但是卻更加香酥,是很适合甜口的人吃的點心。
夜深,甚爾站起身伸了懶腰,然後當着屋主人的面,跳上大櫻樹在接着幾個跳躍翻身消失在了院子的圍牆上。
怪人!
兩人第一次見面,各自得出了以上結論。
春去秋來,那一年的初遇回想起來仿佛是一個夢。
禅院甚爾在再一次連夜急速趕回禅院家交任務的時候,報酬拿在手上還沒捂熱就看見坐在首位打量自己的禅院扇,這下倒也不急着回去補覺了,看樣子是有什麼話要說了。
果然,禅院扇嗤笑一聲後開口道,“甚爾最近長得挺快嘛,快跟你們隊長一樣高了。”
“……”甚爾面無表情,像是聽不懂對方說什麼
“一點都不可愛啊,小鬼,給。”禅院扇擡手甩了一個卷軸過來,“新任務。”
“回收特級咒具【逆天】。”甚爾打開任務單,咒具咒物回收這種東西,可不是軀自留隊做的事,而且這個任務,之前似乎在哪兒聽過。
“‘炳’那邊的情報我會全部交給你,你可以放心,至于任務什麼時候想去做都行,任務報酬我也會給你再加一筆,不用着急。”似乎看出甚爾的抗拒,禅院扇思考着給出了足夠的甜頭,他有信心禅院甚爾會接下這個任務,畢竟,“禅院甚一在這個任務上栽了跟頭,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吧。”
“暗”組織的任務嗎?難怪在哪兒聽過,之前小隊隊員在訓練時倒是有人提起禅院甚一受傷回來的事,“連他都做不了的任務,就這麼肯定我一個廢物小鬼能完成嗎?”
“哈哈哈哈哈!”禅院扇大笑道,“甚爾這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呢。”
死老頭誰管你想幹嘛,禅院甚爾翻了個白眼,拿着任務直接走了。
說什麼任務,真是個好聽的借口,從禅院慎那邊搶過來的任務,對于禅院扇來說,不過是可以讓兄弟吃癟的趣事而已,那這個任務的本質就變得不重要了,禅院慎和禅院甚一失敗的任務,就交給自己這個不被承認的兒子去做,任務成功了最好,失敗了也沒損失。
你看,禅院家就是這樣,哪怕在你來時承諾不會讓你死掉,但沒有束縛的東西,也隻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已。
強者就是可以,想你生就生,想你死,你就得去死。
站在訓練場外,禅院甚爾擡頭看了一下天空,呼出一口氣。哪怕表現得再怎麼不在乎,但骨子裡還是想要推翻禅院家對自己的蔑視,想要看他們震驚的表情,這樣的自己,又想馬上離開,又想留下來報複,矛盾的嘴臉和這個肮髒的家族又有什麼兩樣。
接下任務後,禅院甚爾在軀自留隊的任務開始變少,看着面前的少年,很多人都快忘記,他才十多歲而已,是隊裡最小的隊員。
沒人管束的日子,禅院甚爾也落得清淨,幹脆收拾一下帶着醜寶溜出了門。
說起醜寶,忘了哪次任務,好像是去當“焱”組織的餌,遇到一個會吃同類的咒靈,吓得醜寶縮成一團後被甚爾誤食了,打那之後醜寶就在甚爾的胃裡安了家,一個匪夷所思但卻是最安全的地方,試想誰能猜到一隻咒靈會住在天與咒縛的肚子裡呢?
這次外出的時間可以久一點,禅院甚爾花了點時間上了新幹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開始有目的的尋找一個受咒術屆影響最小的地方,這次就選擇了去橫濱。
一個白天光鮮亮麗,到處是外國人的港口城市。人多嘈雜,各種勢力繁多,流走于邊緣的人來這裡讨生活,有的是為了殺人,有的則是為了活下去,反正是一個咒術屆看了都皺眉的地方。
禅院甚爾在餐廳吃過飯,拿着抽獎贈送的飲品走出店門,猝不及防一股殺氣襲來,身旁的窗戶碎了一個圓洞,以圓洞為中心裂開恐怖的蛛網碎痕,玻璃窗後是一個正在喝咖啡的男人,子彈正中頭部,鮮血濺得到處都是,人群在嘭的一聲後先是死寂,然後爆發出驚叫。咖啡店的店員和附近的客人一股腦全都湧了出來。
搞什麼?禅院甚爾皺眉,吃個飯都能遇到這種事?剛剛他還在誇獎自己最近是不是要轉運了,居然吃完飯還能刮中了一杯飲料……
順着子彈的路徑回頭看了一圈,鎖定了百米開外的一棟在建大樓。
大樓下,一個白發小孩,穿着長袖衛衣,順着人群慢悠悠的走過人行道,來到了一家甜品店,選了兩款自己喜歡的甜品後,便看似乖巧的走到了店外的露天餐桌旁等着店員過來送餐。
這時一個矮個中年男人和一個背着手的老婆婆走了過來,兩人眼中帶着不正常的興奮和不屑,就這麼透過人群,直勾勾的看着餐桌旁站立的白發小孩。
中年男人擡腿向前走了一步,右手剛從衣兜拿出來準備動作,就在這時,原本背對他們的白發小孩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直直的轉過了頭來。
能看穿一切的蒼天之瞳毫無波瀾的看向幾步之遙的兩個詛咒師,明明是很淡然的眼神,可是卻讓對面的兩人頭皮發麻,整個身體籠罩在詭異的氛圍下,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好像正在被人整個剖開來研究的赤裸感。
會死!
多年的經驗阻止了兩人的下一步行動,因為畏懼又不敢行動,最後隻能掙紮着往後挪動了一下。
“看什麼呢,雜碎。”
白發小孩冷冷的吐出一句話,臉上是看蝼蟻般的不屑,甜品店員正好在這時送來了甜點,沒在看面前的兩個詛咒師,五條悟轉身坐下開始品嘗起來。
栗坂二良和參拜婆盯着滿頭的冷汗,看着白發小孩把注意力移開,迅速朝彼此示意了個眼神,然後快速逃離了甜品店。
眨眼間幾條街區外,已經跑遠的兩人再次回想起剛才的情景還是一陣後怕,明明想着趁五條家的六眼獨自外出時殺掉他,卻沒想到眼前的人明明還隻是一個幾歲孩子,就已經到達了兩人不可能達到的高度,那種來自咒術實力差距下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光是站在那裡,就仿佛已經被人殺了一遍的威懾力,不會有人想要嘗試第二次。
收起了最初的自大,在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了六眼降生,對整個咒術屆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