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也不好。太喜歡怎麼忘得掉呢?
于是秦霁淵特地繞了個道,帶鄭時朗來看那隻很像他的貓。到的時候那隻灰白紋的緬因貓正蜷在角落,眼神冷冷地看着窗外。
“喜歡就買吧,怎麼還特地和我商量?”那隻小貓看起來很喜歡鄭時朗,難得起身動了動,蹭了蹭鄭時朗的腳踝。
“領養小孩還得問問孩子他爸的意見呢,萬一你不喜歡它怎麼辦。”秦霁淵抱起小貓,喝眼前的人比對了一下,“不行,你還是太瘦了,都沒有小貓好看了。”
“打算叫它什麼名字?”
這是個好問題,秦霁淵脫口而出:“可以讓它和它爸一個名字嗎,這樣它爸加班的時候它還能陪陪我。”
有理有據,有理有據,但還是被鄭時朗無情駁回了:“哪有孩子和爸叫一個名字的,以後你是叫我還是叫它。”
鄭時朗不希望自己和小貓有太多關聯,免得秦霁淵以後睹物思人。睹物思人是一種很可怕的情感。思而不得,愛而不見,歲月鹜過,山陵浸遠,總有個東西還吊着那顆心,叫你生不得死不能忘不掉。
秦霁淵又想了想:“那叫重生吧。”
在死亡與重生之間,我們注定要忍受命運暴虐的毒箭。這句話對他們都别具意義。
小貓在秦霁淵手裡撲騰一會,掙脫出來,又跑回鄭時朗腳邊趴下。鄭時朗蹲下來,摸了摸小貓的頭:“叫重明吧。”
小貓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一樣,叫了兩聲以表贊同。這名字就這樣定下來,秦霁淵拎着貓籠還有一大袋貓糧回了家。秦家被裝點得花裡胡哨,鄭時朗一時也想不到什麼話來形容秦霁淵的品味,隻覺得他拉低了整個秦家的格調。學過藝術的人也有審美滑坡的時候啊。
一進門,正在貼彩帶的秦月緣應開門聲回頭:“鄭老師,你回來啦!”
就這麼一回頭,身體就失去平衡,從凳子上摔下來。還好鄭時朗眼疾手快,才沒讓秦月緣砸到地上,而是落進自己懷裡。
“小心點,慢慢來。”鄭時朗幫月緣找到平衡,自己往貓籠的方向去了。
“诶,鄭老師,你的手怎麼了?”這個問題,秦霁淵問了沒用,秦月緣問鄭時朗總推不掉的。秦霁淵真是太感謝自己這個好妹妹了,一語中的,以後肯定大有作為。
“不小心碰掉桌子上的刀了,下意識接了一下,沒事,不打緊。”籠門一打開,重明就自己跟在鄭時朗後面,秦霁淵都有些發笑,太像小鴨跟着鴨媽媽了。說不準重明上輩子真是鄭時朗的孩子,是愛人也說不準,從此秦霁淵又多了一個強有力的情敵。
好吧,情敵可以趴在鄭時朗腿上睡覺,自己不行。
至于鄭時朗那個漏洞百出的回答,秦霁淵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反駁。信心滿滿地等着秦月緣揭他的底,沒想到秦月緣一開口就是:“鄭老師以後也要多小心一點呀。”
不是吧,大小姐,這你都信?
如果心眼會遺傳,那秦因藤和顧白英的心眼肯定都留給秦霁淵了,這才養出别人說什麼都信的秦大小姐。這樣沒什麼不好,心眼多了難免多疑多慮,最後還是叫自己難受。就比如現在,如果自己也能相信鄭時朗那些拙劣的借口就好了。
他記得鄭時朗說謊的水平不該那麼低,現在的借口都太生硬,好像他隻是需要一個借口,并不需要自己相信。
秦家在七月十七号這天因為鄭時朗的生日親近了一把大衆藝術,紅花一簇簇開得俗氣。鄭時朗沒什麼親人朋友,自然不需要一場用來維系人際關系的家宴。秦因藤聽說今天是他這個義子的生日,還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來同他們一起用了晚餐。
鄭時朗的食欲并不很好,也勉強吃了一些。酒他一向不太能喝,喝過兩口就算盡了禮節,大家都不是外人,沒人灌他酒。這下是一桌人都發現了他瘦得異常,紛紛叮囑他注意休息,注意吃飯。這樣的熱鬧他太久沒經曆過,似乎缺席了多年的那點親情在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家裡被從心底裡挖出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心那麼淺,那些以為深藏的情感都可以被輕易觸動。
飯是吃過了,秦霁淵做的長壽面是無論如何都還要吃的。鄭時朗面不改色地吃完一整碗面,就連秦霁淵都沒攔住:“這麼鹹,吃兩口意思意思就好了,真想吃我再讓王媽做。”
他瞎吹的廚藝也隻有鄭時朗會買單了,他确實偷師到不少東西,但看歸看,做還是另外一回事。這碗長壽面煮完他都沒打算端出來,鄭時朗卻覺得既然做了,不嘗嘗豈不是白費了對方的心意。
鄭時朗不理解對方的驚訝,大抵因為自己的味覺退化得太快,他早就吃不出什麼鹹淡了。
如果死亡是在和死神拉鋸,那他已經不剩幾張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