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新雪初霁。
裴家府邸坐落于群山之巅,殿宇古樸雅緻,其間點綴亭閣水榭,于雲霧缭繞間露出一角飛檐。
踏入府門,地上鋪滿紅裳,樹上妝點彩綢,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今日是裴家少主裴翊的大婚之日,來賓絡繹不絕,庭院中一時間座無虛席。
衆人在席間推杯換盞,放聲交談。
“裴少主不愧是我輩楷模,年紀輕輕便已步入元嬰期,不知是何人能與之相配?”
“聽說裴少主的妻子隻是個普通凡人,啧啧,還是個男人!”
“恕我直言,新娘屬實高攀,以裴少主的條件什麼世家貴女找不到,怎麼找了這麼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兒?”
“莫不是他有什麼特别之處?”
“長得很美算嗎……”
“瞧你這話說的,有多美?能有三界美人榜榜首的美人美?”
……
新房内紅燭搖曳,傳說中很美的新娘正坐在床邊,等待他的丈夫。
他似乎有些緊張,蓋頭上的珠飾頻頻晃動,細白的手指絞在一起。
身穿喜服的高大青年推門而入,将寒風與喧嚣一齊關在門外,步履穩健地走到床邊,立在新娘身前。
新娘一身紅嫁衣,燭光下莫名灼眼。
裴翊喉頭微動,輕輕揭開蓋頭:“阿洲,我們終于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蓋頭底下是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少年生得極美,烏發如瀑,唇紅齒白。
他仰頭,直愣愣看着裴翊,淚水順着白皙的臉龐無聲落下,“可惜,娘走得早,不能看到我成親。”
裴翊臉色扭曲一瞬,但很快恢複了冷峻,溫和道:“别哭,娘不在了,但你還有我啊。”
少年似乎被說服了,不再提逝去的母親。
他眉目憂愁,哽咽道:“可惜,我的修為盡失,現在隻是個廢人,不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你的身邊。”
裴翊蹙眉,好聲好氣地哄他:“大喜的日子,别提這個,好嗎?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最愛的阿洲。”
少年聽話地止住話題,轉而又小聲啜泣道:“可惜……”
裴翊聽不下去,俯下身,想吻住少年的嘴唇。
少年猛地後撤,像隻被吓到的兔子,嗫嚅道:“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他坐直身體,吸了吸鼻子,無比鄭重地閉上眼,為即将到來的親吻做好準備。
下一秒,他毫無預兆地打了一個哭嗝,鼻下冒出個鼻涕泡。
啪的一下,鼻涕泡破了。
裴翊:“……”
“不繼續嗎?”少年柔柔發問,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眸中的愛意與依戀絲毫不作僞。
裴翊無端感到厭煩,沸騰熱血像被澆了一盆冷水,欲望徹底平息。
平複一番心情,他重新握住少年柔若無骨的手,張口打算說些什麼。
“少主!少主!”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來人似乎怕打攪主人的好事,不敢大聲叫喚。
裴翊大步上前拉開門,語氣不善地質問:“何事?”
侍衛左右張望,湊到他耳邊低語:“封印松動……家主讓您……”
裴翊扣着門的手一緊,回頭看向少年,目露遲疑。
“正事要緊,我沒事的。”少年笑容堅強,眼裡的落寞一閃而過。
“阿洲,等我。”裴翊下定決心,帶着侍衛匆匆離開。
……
少年坐到銅鏡前,端詳着鏡子默默流淚,似乎在為丈夫的離開而傷心。
确認兩人徹底走遠,少年停止哭泣,眼底情緒一掃而空,眉目變得無比冷淡。
他掀開礙事的衣擺,兩腿一伸,交疊着搭在桌沿上,又随手從盤子裡拿起一枚糕點,送進嘴裡。
一聲冷笑突兀地響起。
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叫薊洲的少年幾天前就已經換了一個芯子。
現在這具身體裡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薊舟。
薊舟從事演員行業,演技精湛,拿過多次最佳男主獎項。
某天他結束工作回家,在路上被高處落下的花盆砸到,搶救無效死亡,享年二十八歲。
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之前看過的一本修真小說中。
小說名叫《霸道少主輕點愛》,是一本不折不扣的耽美小說,百分之九十都是主角們的虐戀情深。
主角攻裴翊是修仙界第一世家的庶子,天賦卓絕,從小被寄予厚望。
某次他誤入禁地重傷昏迷,順着河流漂流到一座小村莊,被善良的主角受薊洲救下。
薊洲是個孤兒,家裡隻有一個養母。他将裴翊撿回家,寸步不離地照顧。
少年長相絕美,活潑靈動,猶如山野間的精靈,裴翊克己複禮了二十多年,不可遏制地對他生出情愫。
但他們的身份地位猶如天塹,一個是修仙世家的公子,一個是窮鄉僻壤的粗野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