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樣畏畏縮縮猶豫不決,别扭的性格伴随他,仔細想想,他其實不敢讓維裡克知道他是兔狲,不想打破現在的處境,不想改變。
沐幺陷入無盡的精神内耗中,在他快要被沮喪埋沒時,腰上傳來觸感,緊接着四隻爪子緩慢的離開小窩,他趕緊閉上眼睛,随後被轉了個身,落入熟悉的臂彎。
他被維裡克抱起來放在手臂上,沐幺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維裡克起碼一米九,要不是沐幺經常趴對方肩頭,肯定會被吓得不輕。
“吃東西了嗎?”
他聽見維裡克問他,于是用爪子踩兩下對方的手臂。
維裡克看他一眼:“知道了。”
午飯是營養師送來的,晚飯的确還沒着落,維裡克帶他去廚房,吃完晚飯後,他又被抱着離開了别墅。
來到地下實驗室,沐幺坐在小窩裡,他看見換好衣服出來的維裡克喝了瓶營養液,隻見對方又開始前段時間經常進行的步驟,反反複複出入膠囊機艙。
要是放在以前,沐幺困了肯定會睡,但今天他死活不敢睡。
他怕睡過去又進入維裡克的精神圖景,于是硬抗到深夜,後半夜發現維裡克還在膠囊機艙裡面。
沐幺低估了自己的困倦程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陽光,花房。
沐幺睜開眼,他窩在陽台的搖椅上,懷裡躺着隻橘貓,他記得這隻貓,是他家的橘座。
玻璃陽光房是用他家陽台改造的,是由沐幺媽媽設計,爸爸參與協作,很小很小的他在旁邊幫倒忙完成的,在他十五歲前,這裡是他的秘密基地,這地方他已經兩年沒見過了。
沐幺的眼睛漸漸睜大,他驚訝的看着趴在懷裡的橘貓,透明的,貓咪随着他手指的撥弄發出一聲細細的喵叫,雖然是精神圖景,但能給予回應。
他坐起來,透過不遠處的全身鏡看見自己,白色體恤,短褲,但依舊是白發,被陽光照耀着,皮膚看起來在發光。
現在是什麼時候?夏天?是不是他十五歲以前?
沐幺心跳在加快,他慌忙起身往室内去,匆忙之間差點踉跄倒地,扶着旁邊的牆站穩,迎面是熟悉的家,客廳廚房,兩室一廳的房子,每一個角落,每一扇門打開,不見任何人影。
他心髒抽疼,喉嚨中似堵着一口氣,又着急往樓下走,拖鞋在木質樓梯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花香撲了他滿懷,陽光傾斜,一樓花店的門開着,外面的日光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用手遮擋在眼前,适應光線後,在空空蕩蕩的花店裡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但不是他在找的人。
維裡克手上是一枝宮燈百合,聽見下樓的動靜,他轉過身望着樓梯:“又見面了。”
堵在沐幺喉嚨裡的那口氣立刻變得酸澀,他不知道此刻是失落多一些還是緊張多一些,後退兩步時又小心的觀察四周,沒發現類似鏡子的玻璃,于是偷偷松口氣,強忍着心口的酸脹:“……這回我可沒闖入你的精神圖景。”
維裡克将橘色小鈴铛放回去,他看着沐幺:“十五歲的時候是黑發?”
沐幺一愣,點頭:“……嗯……是。”
準确來說他一直是黑發,現在這頭淺灰白是變成兔狲後改變的發色,維裡克的問題讓沐幺有些慌,他總覺得對方在試探他,如果稍有不留神就會暴露。
沐幺小心翼翼往樓梯上退,忽然光溜溜的腳踝上察覺到毛茸的觸感,埋頭一看,是他家的橘座。
“橘座,你怎麼下來了……”沐幺驚訝,蹲下來要把貓抱起,圓潤的橘貓靈活的繞開了,然後優雅的走去維裡克的身邊轉圈,沐幺看着他養了多年的冷漠小肥貓貼着維裡克的小腿蹭。
他牙癢癢,活像看見自家養的崽崽胳膊肘往外面拐,但不至于生氣,沐幺擡眼小心的觀察維裡克,發現對方面色平靜的看着腳邊的橘貓,在所有事物都是朦胧模糊的精神世界裡,維裡克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沐幺不想靠近對方,但又覺得離開不太合适,站在樓梯上搓捏手指,不知道該幹什麼。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他的精神圖景,這裡還是他的家,他幹嘛要這樣啊……
正當這時,沐幺看見維裡克将橘座抱起來,聽見對方說:“你養的貓?不是兔狲?”
沐幺渾身一僵:“不是!”
回答完他便後悔的捂着嘴巴,搖頭解釋:“養兔狲犯法……不是,我是說,兔狲不好養……你幹嘛問這個?”
解釋并不完美,甚至漏洞百出,維裡克安靜的看着沐幺,似乎想要從那個透明的身影上看出什麼:“你很緊張?”
沐幺胸脯裡的心髒有力的跳動,他往後踩一步,搖頭:“沒有。”
他隻是……
沐幺埋下頭,他唇線抿直,心情實在不算好,當他驚喜的發現精神世界可以看見以前的事物,但又沒能見到想見的人時,加上最近發生的事,難過填滿他的心髒,絲毫不知道該怎麼和維裡克說,他不喜歡這樣。
“我……”沐幺輕輕的說,鼻子有些酸:“我真的沒想打擾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去你的精神世界,可能……”
他吸吸鼻子,沮喪道:“我就是倒黴,你别問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