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沢田綱吉不一樣,在裡包恩的觀察中,沢田瑞希是很敏感的性格。
裡包恩在帶這對兒雙子學生時一直有些困惑:瑞希身為阿綱最親近的兄弟,總會露出遊離在家族外的、不知自己是誰為何在此的迷茫神色。
他和能夠培養出強大内核的阿綱不一樣,即使擁有着強大的力量并在用這份力量守護家族、被家族中所有成員所認可喜愛尊敬,沢田瑞希仍然有種非人工具努力融入人類中的錯位感。
在奈奈或阿綱身邊時還好,一旦離開這兩個人,他就不太像個人類了。
裡包恩隻能用“生活在不完整的家庭關系中導緻性格出了問題”來界定——裡世界瘋子太多了,瑞希又有阿綱這個約束錨點,更何況雙子中的非繼承者沒有野心、專心輔助阿綱這位首領時真的很完美,和家族成員的關系也很正常,平時言行舉止也恰到好處不會影響生活與工作,裡包恩就沒再管這位徒弟的心理狀态。
然後……人就突然沒了。
沢田綱吉并未對裡包恩隐瞞任何他在過往未來時間線中查到的情報,甚至連白蘭與他關于系統的交易也都告訴了裡包恩。
裡包恩理解了。
沢田瑞希,他從沒把自己當成過一個完整的人類、獨立的個體。
當他們默認他的“好用”時,其實也是在肯定并加深他的工具性。
如今系統被阿綱送到未來的白蘭那裡囚禁,沢田瑞希……不,玖蘭陽生失去系統,就像是人類突然失去眼睛,茫然無措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重視家人,也不會對不告而别再度相逢感到虧欠。
這種時候再得到來自親友的責備,無意義的内耗隻會無期限延續下去,直到磋磨掉他僅有的那點兒人性。
無法定位自我,尋不到生活意義的人,遲早會踏足自我毀滅的未來。
親友能将這類人拉回來,也能輕易加速這種毀滅。
裡包恩雖然不爽,但也将此定義為曾經教育的缺失——他是沢田家雙子的家庭教師,永遠都是。
隻是從教育人類變成教育吸血鬼,除了增加趣味性,對裡包恩而言,沒什麼難度。
“彭格列财務部在清點轉移你的個人财産,最近由我接手你的教育工作……有什麼問題?”
【我不是早就畢業了嗎】這句話被硬生生咽下去,陽生強顔歡笑:“沒,老師肯費時間精力來教導我這不成器的弟子,辛苦您了。”
“哼。堂堂彭格列十代家族二把手,像什麼樣子。”裡包恩丢給陽生一串兒鑰匙,“開車,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去橫濱。”
陽生把【我這個身份還沒考駕照】這句話咽下,跟着少年版老師去了車庫。
果不其然,在車上熟悉的位置,發現了“玖蘭陽生”的駕駛證。
“你這個身份漏洞太多,一條家的人……哼。”副座上的裡包恩瞥見陽生翻駕駛證的動作,又是冷哼,“一條麻遠也不是人吧?”
陽生迅速找回了開車的感覺,将車開出了彭格列在并盛町的分基地,打開了去橫濱的導航。
“血族原本是純血君主集權的種族,前幾代君主打破集權、創建元老院分權,目前普通血族的社會以元老院為主要理事部門,一條麻遠就是元老院的最高負責人。但純血對所有非純血有無法逾越的能力壓制。目前玖蘭家有四位純血君主,一條麻遠有野心,但沒用。”
“還真自信。”
“吸血鬼就是這樣的生物,生下來就注定了在種族内的社會地位,即使是在人類社會内富可敵國位高權重的一條麻遠……隻要純血君主們需要,就能立即将他變成灰燼砂礫。”
“你也可以?”
“可以。”陽生即答後又覺得自己說得太冷酷,放緩語氣找補,“呃,我不是在蔑視生命。吸血鬼看似壽命漫長,實則在血族和血獵的圈子裡,很容易就會……轉瞬即逝,灰飛煙滅。”
“已經是種族内的君主了,怎麼還這般小家子氣。”
陽生又不敢吭聲了。
裡包恩真的很想給駕駛座上又裝死認慫的傻逼弟子一槍。
果然當初不該看瑞希乖巧努力有天賦又認命就省掉了死氣彈教育這步——還得是穿着褲衩跑遍并盛町才能鍛煉出足夠強大的心髒!
陽生脊背發寒,下意識挺直脊背,目視前方,一點兒餘光也不敢往旁邊瞥。
……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