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鐘意沒辦法在這樣滿是審查、探究的視線裡說出他們的關系。他說不出口。
那會顯得他很難堪,也很可憐。
溫鐘意深吸一口氣,滿腔情緒沉澱下去,臉上仍保持着平靜無波。
孟川見他一聲不吭,進一步問:“朋友關系還是敵對關系?”
溫鐘意默然半晌,見孟川仍在盯着自己,抿了下嘴角說:“算是朋友。”
孟川了然點頭,結合溫鐘意編的故事,他促狹地笑了下:“你還是我的領導?”
溫鐘意略擡下巴,沒什麼表情地“嗯”了聲。
孟川笑了笑,覺得他這架勢端得挺足,看上去還真像個領導。
不過他對溫鐘意的話仍持懷疑态度。他沒那麼傻,不至于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陌生人。
孟川剛想再說點什麼,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神情認真了些。
溫鐘意掰了半塊闆栗酥慢慢吃着,聽不太懂孟川在說什麼,應該是工作上的事。
看得出來,孟川在這個世界的地位應該很高,屬于有錢有勢那一類。跟桑卡的孟川不太一樣。
在桑卡,孟川雖然軍功赫赫,軍銜晉升得很快,但總歸是比不過溫鐘意。
現在倒是反了過來。
孟川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強硬和果斷,說:“好,我知道了,先給各部門發通知,我馬上過去。”
挂了電話,他對溫鐘意說:“公司出了點急事,我得過去一趟,抱歉不能繼續陪你吃飯了。”
溫鐘意沒什麼異議,點頭說:“去吧。”
孟川一笑,抓起外套穿上,說:“本來想送你回去的,現在看來隻能麻煩你自己打車了。你還有什麼想吃的嗎,沒有的話我去結賬了。”
桌上的食物吃了多半,溫鐘意的手搭在腹部,看上去是吃得很飽。
孟川穿好衣服,扣上扣子,正要走,聽見溫鐘意說:“等一下。”
“嗯?”
溫鐘意說:“再要兩盤闆栗酥,打包。”
他這麼不見外,孟川倒是有些詫異,他彎了下嘴角,摁鈴讓服務員再加十盤闆栗酥。
溫鐘意很滿意:“你可以走了。”
“哦對了。”孟川剛走兩步又折回來,“留個電話吧,方便聯系。”
溫鐘意沒拒絕,他掏出自己的破爛二手機,把孟川的手機号添加進去。
聯系人變成了兩個,一個楊嘉然,一個孟川。
“走了。”孟川跟他揮手再見,走出電梯後,給秘書撥了個電話。
“孟總。”秘書恭敬道,“您有什麼吩咐?”
“去給我查個人。”
孟川邊走邊點上一支煙,在煙霧缭繞中眯了眯眼,說:“叫溫鐘意。”
-
兩天後,楊嘉然拎着兩兜炸串來找溫鐘意。
“這什麼?”楊嘉然先是看到桌上整整齊齊摞着的塑料盒,然後驚奇地發現所有的盒子都貼着桌邊右上角,棱角與桌角對齊,沒有一絲偏差。他呆了一下說:“你強迫症啊?”
“沒有吧。”溫鐘意給楊嘉然遞了一副手套,說:“闆栗酥,你嘗嘗。”
楊嘉然坐在他對面,嘗了一塊就沒再吃,評價:“沒滋沒味,不如炸串。”
“……”
溫鐘意覺得他年紀這麼小就喪失了對美食的鑒賞能力挺可惜,沒跟他計較,隻用一種“你沒救了”的眼神看着他。
楊嘉然帶來的炸串太油膩,溫鐘意沒吃。他打開窗戶,秋末料峭的冷風徐徐灌入,他深吸一口氣,把翻湧上來的惡心強行壓下去。
懷孕已經一個月了,溫鐘意還沒有做過孕檢。
這裡的醫院做檢查必須要身份證件,他沒有這個東西。
而且溫鐘意也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能生孩子的隻有女人。如果他懷孕的事被其他人發現,難保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還有紙巾嗎?”楊嘉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溫鐘意看向窗外,頭也不回道:“在抽屜裡。”
楊嘉然拉開抽屜。
這張廢舊化妝桌改裝的桌子已經破敗不堪,随着“嘎吱”一聲,桌腿緊跟着晃了晃,楊嘉然眼疾手快地護着那一摞塑料盒,松了口氣。
“你還要在這旅館裡住多久啊,要我說你就趕緊去補個護照,别在這破地方呆了,租房子住多好。”
楊嘉然一邊念叨着,一邊從裡面拿出一包抽紙,随後目光掃到另一樣東西。
他愣了下,拿起來翻了翻,裡面居然有認真标注的筆迹。
“溫鐘意……”楊嘉然先看看手裡的《孕事一本通》,再看看溫鐘意,臉上帶着茫然和震驚:“你怎麼還看這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