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完上車,陸鳴這次還是輕輕扶住了池還的腰。
“你用的阻隔劑也是這個?為什麼味道不一樣?”陸鳴問。
池還的身體僵了一下,他以為是手上扶得太用力了,卸了些力氣。
“不是。”
“那你用的哪種,效果這麼好?”陸鳴問出了困擾他很久的一個問題。
“一個測試款。”池還回答。
陸鳴了然,池家的繼承人,接觸到一些還沒問世的東西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就是奇怪,他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産品。
在市區裡,池還騎得很慢,引擎的聲音低低的,并不擾民,完美地融入了這座城市的底噪。
天光有些發冷,太陽還未升起,但這座城市已經有了蘇醒的迹象。
A市很大,地鐵剛開始運營的時間點,地鐵口已經有人在陸續進去了。
池還帶着他穿過新城,駛入東邊的舊城區。
太陽出來了,從天邊的魚肚白到天色轉暖,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舊城交織的黑色電線在頭上一閃而過,狹窄的街巷裡逐漸升騰起早餐攤的熱氣,池還載着他穿過了一個城市的蘇醒。
“我們去哪?”
陸鳴看出這不是直接出城的路線。
“吃早飯。”池還說。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清晨日出的感染,他的聲音顯得有點輕快,很有少年感。
“去哪吃?”
“等會就知道了。”
兩側的樓房低矮,底下是或作為住房或作為商鋪的門面,地面的水泥由于填補變得有點坑窪。
在A市待了這麼久,陸鳴從來沒有見過它的這一面。
池還的雙手一擺,車頭掠出一道弧線,輪胎擦在粗糙的水泥地面發出吱的一身。
“到了。”他說。
陸鳴擡頭,看見了早餐店的招牌。
很質樸的名字,順記早餐。
招牌很舊,大紅色的字方方正正,顔色幾乎盡數被灰塵掩蓋,變得暗淡無光,這是老城區的特質。時間的流逝在這裡仿佛要更加深刻一些,各處都有着明顯的痕迹。
在城市的另一端,寫字樓的玻璃幕牆反射着今天嶄新的陽光。
陸鳴奇怪,池家的繼承人,為什麼能找到這麼一家早餐店?
店門口有幾級台階,店裡座位都空着,門口鐵打的櫃子上,蒸籠倒是都冒着熱氣。
“李叔。”池還把頭盔往車頭一挂,進去了。
“诶——”裡面傳來聲音,接着一個穿紅色夾克,挂着個白色圍裙的中年男人從小門走了出來。
“小池來啦。”他笑嘻嘻的,兩手懸着,上面還粘着面粉。
“快坐、坐,”他撚起桌上的布擦了擦手,這才看見後面的陸鳴。
“你們……一起的?”
“是,”池還看了眼陸鳴,“一個朋友。”
“诶好、好,”李順給陸鳴指了指牆上貼着的菜單,“你吃點什麼哇,牆上都有。”
粉、面、包子,還有豆漿粥一類,種類還挺多的,陸鳴看了一會。
“木耳吃嗎?”池還問他。
“吃。”他點點頭,剛好看到牆上木耳肉絲粉那一行。
“那吃個木耳粉吧,李叔做得好吃。”
“诶對,小池十次來有八次都吃木耳粉,算我店裡的招牌。”李叔附和。
“可以,麻煩了。”
店裡用的是有些年頭的木桌和長條闆凳,摸上去卻沒有黏膩的感覺,一看就知道店主的衛生做得很到位。
凳子桌子都稍微有些低矮,陸鳴坐着稍微顯得有些伸展不開,對面的池還倒是很自在。
“怎麼?嫌棄?”池還問。
“沒有,就是奇怪,你怎麼會找到這麼一個地方。”
“以前在這條街上住過。”
李叔端着兩碗粉過來了:“來,粉來了,桌上有調料,自己看着加啊。”
“小池小時候就住巷口,放了學就在我店裡做作業,看着他長大的。”
“李叔。”池還掰開一次性筷子。
“诶,你們吃,要什麼叫我。”李順笑了笑,進後廚去了。
木耳粉用料很足,肉絲和木耳量不相上下,上面飄着層亮晶晶的油花,點綴以青菜,看起來味道就不會差。
陸鳴本來沒對這碗粉抱有太多希望,畢竟他口味一向挑剔,但此刻竟然很有食欲,尤其是夾了一筷子以後。
“木耳和粉一起夾着吃,味道更好。”池還提醒。
陸鳴試了一下,确實如此。
兩碗滿當當的粉,最後剩下兩碗湯。
店裡傳來下樓梯的聲音,陸鳴這才發現店裡的角落有一個通往樓上的台階。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樓上跑下來,頭發還沒紮,顯得稚嫩可愛。
“小池哥哥!”她雀躍着跑過來撲到池還身上。
她身後緊跟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這是李順的妻子趙敏源。
“朵朵慢點!”趙敏源叫她。
“趙嬸。”池還叫她。
朵朵回頭看一眼,就往池還身上鑽。
”哎,這孩子,”趙嬸笑笑,“大清早的醒了,聽到你來,頭發都不梳就要下來。”
“沒關系。”池還理了下她亂掉的頭發。
“這是誰啊?”她看見了陸鳴,問池還。
“哥哥的……一個朋友。”
“小池哥哥的朋友好漂亮。”朵朵看着陸鳴說。
小孩子的世界裡沒有太多複雜的形容詞,朵朵脫口而出一個漂亮,讓在場幾人都愣了下。
沒有人回應她,她擡起頭問池還:“對不對,小池哥哥?”
“啊……”池還不自覺地就順着說下去了,“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