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看着那條消息反應了一瞬,大腦才慢慢開始處理。
LM:為什麼?
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明明隻有幾秒,卻讓陸鳴感到漫長。
酷仔:這邊住着不太方便。
陸鳴本來想追問為什麼不方便,甚至有一瞬間冒出了想用幫池還保守秘密為條件留住他的這種荒唐而低劣的想法。
但最後,陸鳴敲下去的隻是一句:什麼時候搬,需要我幫忙嗎?
酷仔:再過幾天,不麻煩陸教授,我叫朋友來。
陸鳴鼻梁上的眼鏡在洗澡前就摘掉了,他擡手習慣性地捏了捏鼻梁,向後靠在浴缸邊緣。
浴室的頂光柔和,打在他的臉上卻有邊緣清晰的陰影,陸鳴閉上眼睛,把晦暗的情緒關在黑暗裡。
片刻過後,再睜開眼,陸鳴給池還回了一個“好”。
披上浴巾,陸鳴走出浴室。
他又折了回來。
他打開櫃子,從最裡面拎出來一瓶拆過包裝的沐浴露。
這是他上次一時沖動買回來的東西。
他看了半響,然後轉手把東西丢進了垃圾桶,撞出一道沉悶的聲響。
第二天,陸鳴仍然忙碌,但王卷總覺得他的氣壓比前幾天低了很多,因此他仔細對着玻璃門上的影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敲響總裁辦的門。
陸鳴擡頭看了王卷一眼,視線又回到資料上:“今天中午換個菜。”
大部分時候,陸鳴的午餐都是王卷訂餐在休息室解決,他口味又刁,C.L餐廳是最常吃的一家,最合胃口的是油爆蝦,十次裡有六次都點這菜,最近更是連着吃了幾天,有點膩了。
“陸總,今天中午新城的張總約了您吃飯,一周前就定下了。”王卷進來主要也是提醒陸鳴這件事情。
陸鳴:“哪個餐廳?”
王卷:“C.L。”
陸鳴擡頭,輕笑一聲:“倒是研究過。”
C.L嚴格來說更像是私廚,藏在Y城的舊别墅群中,是一棟上個世紀的小洋樓改造而成,外立面隻做了修繕,裡面的翻新則帶點洛可可的影子,來這裡的基本都是Y城上流圈層的人。
對面略微發福的男人邊遞菜單邊說:“陸總,這邊上菜慢,我先點了招牌的羊肉和油焖蝦。”
油焖蝦在店裡一衆精心研制的菜品裡,是一道很不起眼的菜。
陸鳴了然:“張總有心了。”
陸鳴補了幾道口味清淡的菜和羹湯,有一搭沒一搭回應着對方的話,男人一舉一動間透露出來的谄媚讓人有些心煩。
尤其是桌上那道油焖蝦,看起來就讓人上火,半場飯吃下來,陸鳴基本沒伸過筷子。
他們的位置在落地窗邊,玻璃那邊是一個小花園,刻意保留的茂盛植物在陰天下綠得發沉。
花園落地窗邊的座位隻有兩桌,除了陸鳴這桌,就是他們前面那桌。
座位之間有镂花的白色石膏半牆相隔,陸鳴眼神掃過,看到那桌有人起身。
他的視線不經意地追随過去。
挺括的白襯衣被整齊地掖進褲子,圈出一截有力的腰。
陸鳴的視線攀上去,看到那人一閃而過的側臉。
“陸總?”對面男人突然發現了陸鳴的動作,忍不住出聲提醒。
陸鳴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抿了一口白瓷杯盞裡的茶,餘光撇見那個身影消失在衛生間的拐角。
他放下杯子:“抱歉,失陪一下。”
C.L的衛生間并沒有貫徹外面的複古風格,而是裝修得簡約低調,隻在一些細微的裝飾上做了呼應。
雕刻草葉紋的銅制水龍頭下,陸鳴按标準姿勢緩慢地洗了一遍手,正準備洗第二遍的時候,一個人從衛生間走了出來,看到陸鳴,他腳步一頓。
池還的頭發柔軟服帖地散落在額前,讓他整個人顯得沒有鋒芒。
陸鳴擡頭看去,視線在池還臉上短暫地停頓一下,然後關掉水龍頭,邊擦手邊說:“好久不見。”
“嗯。”池還收回落在陸鳴身上的視線,走到他旁邊洗手,“一個多星期。”
“決定好什麼時候搬家了嗎?”陸鳴問。
“沒。”
“準備搬去哪?”陸鳴不經意地問。
池還按了一泵洗手液,揉搓幾下,泡沫覆蓋上他修長的指節。
“不勞陸教授挂心。”他洗幹淨手,在水池内抖了幾下水,轉身面對陸鳴。
毫無起伏的語調,像是在劃清界限。這樣的池還讓陸鳴心裡有一種怪異感。
雖然不是沒聽過,但他此時此刻就是不習慣在這樣乖巧的外表下聽到這樣冷酷的語氣。
池還轉身要走。
衛生間裡有香薰,他從衛生間出來身上免不了沾染一點,讓那股草木香氣在其中顯得更加清新脫俗。
陸鳴伸手,撈住了池還的手腕。隻要再往下滑一點,就是手掌。
應該是剛洗手的緣故,池還手腕有點涼,掌心感受到底下骨骼凸起的形狀。
陸鳴大拇指貼着那塊凸起下滑到一個凹陷,動作輕而快,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快到在大腦察覺到逾矩之前,他的手就已經松開。
“你頭發亂了。”陸鳴看着池還。
沒等池還做出反應,他就離開了衛生間。
經過時,帶起了一陣似有若無的風。
池還垂在身側的手指跟着風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等陸鳴消失在拐角,他低頭瞥了一眼手腕,然後又看向那個拐角,緩緩握住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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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卷從後視鏡裡瞥了幾次。
陸鳴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手肘撐在車窗邊,望向窗外。往常這種情況,陸鳴要麼是閉目養神,要麼是看會訊息,現在這樣很少見。像在發呆。
王卷否定了這個猜想。
陸總一定是在想事情,畢竟他從沒見過陸鳴有發呆的時候。
“王卷。”陸鳴突然出聲。
王卷迅速移開偷看的視線,心虛道:“有什麼事情嗎,陸總?”
“幫我查個人。”
王卷掏出筆記本:“您說。”
“出差回來那天,我在小區碰到一個帶口罩的男人。”陸鳴眉頭皺了一下,回憶着描述完,繼續說,“還有,安排件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陸鳴晚上都沒有再加班,但回到住所卻依然不算早。
八點,他開門進屋,突然注意到玄關的鞋子有人動過,并不是阿姨習慣的擺放方式,換鞋開燈,房間裡明顯被打掃過,桌上還有飯菜。
今天并不是阿姨過來的日子。
陸鳴停在玄關,房間裡突然傳來了聲音:“小鳴嗎?”
陸鳴頓了一下:“媽。”
林齡從廚房走出來,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王卷說你按時下班的啊。”
陸鳴拉開身邊的抽屜,不動聲色得把手裡的一串鑰匙和一個黑色的小本放了進去:“去辦了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