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黎明小區已經是晚上八點,整個小區都籠罩在壓抑的黑暗之中,路兩旁的路燈在這樣濃重的夜色中也顯得有氣無力。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上,明明周圍沒有雲,月亮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遮住了一樣,隻露出了灰蒙蒙的輪廓。
明明是炎炎夏日,天卻黑得越來越早。
柳安木走進電梯的時候,還聽見旁邊一對閨蜜在抱怨。從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中,柳安木才知道這全是因為太陽風暴影響了地球的磁場,而且在太陽風暴結束前,這種情況恐怕都不會有所改善。
“叮——”
電梯門緩緩在面前打開。
在女生們小聲讨論小貓好可愛的聲音中,柳安木背着白貓走出電梯。路過走廊裡的飄窗時,他特意側頭望向窗外,一輪像是被馬賽克模糊過的月亮遙挂在半空中,邊緣隐隐泛着一層粗糙的毛刺,好似大海裡水母張開的傘蓋。
——毛月亮。這種月色昏暗的夜晚,是孤魂野鬼最喜歡出來轉悠的時刻。
電梯還在上行,柳安木轉身離去的同時,掃了一眼不斷變動的數字。他在心裡漫不經心地數着時間,十秒,二十秒……
“啊、啊啊——”
剛走到1604的門口,漆黑的樓道裡突然傳來一聲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樓道裡的感應燈全部亮了起來,暖黃色的燈光落在柳安木的肩膀上,白貓綠色的眼瞳中仿佛閃爍着鎏金光芒。柳安木把鑰匙插進鎖孔,心說終于發現了。
人是物質組成的實體,物質的東西會吸收光從而使本體顯現出來,所以有本體就會有影子。而剛才走進電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右邊的那個女生背後根本就沒有影子,所以他才會在走出電梯的同時,故意撒了一把牛角壓成的粉末。
帶有鎮物性質的東西本身就具有驅邪的效果,牛角粉末雖不能算是法器,但也能短暫地将靈體困在電梯間。等到那個被鬼蒙在鼓裡的姑娘走出電梯間,自然就會發現身邊的“閨蜜”并非活人。
鑰匙在鎖孔裡轉動了一圈,突然好像卡住了什麼東西,再難往前轉動半分。
大白貓歪了一下腦袋,伸出肉墊,朝着紋絲不動的防盜門拍了一爪子。
說來奇怪,白貓拍完一巴掌後,防盜門還真的傳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片刻後,防盜門被從裡拉開一條縫,程名邊說話邊從屋裡探出腦袋:“這破門又打不開了,明天必須得打電話喊房東來修修!”
話音未落,四目相對。
白貓倦倦的張開嘴,打了個哈氣,把目光從面前這個陌生的人類身上移開。
“三哥,你哪弄來的貓?”程名站在原地愣了一會,随即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小區門口充話費,充一百送一百,充五百送隻貓。”柳安木進屋換鞋,白貓順勢從他的肩膀上跳下來,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裡,像一隻幼獅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真的假的?”程名盯着毛茸茸的白貓,咽下口水,半信半疑:“我現在過去充話費也能有嗎?”
柳安木剛換好拖鞋,聞言擡起頭,擺出人畜無害的姿勢,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再跑快點的話,還能見到一頭豬。”
“豬?”程名被他給弄懵逼了,撓了撓頭:“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個運營商還拖頭豬來做宣傳?”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名琢磨了一晌,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堅定信念,還是打定主意決定過去看看。就在他彎腰準備穿鞋的時候,餘光裡一抹白色一閃而過,隻見客廳裡的白貓大搖大擺地跳到了茶幾上。
白貓嘴裡正叼着一隻黑色的布娃娃,娃娃被咬中的地方還露出了白色的棉花。
程名定睛一看,頓時吓得七魂掉了六魄:“我的二大爺,你從哪裡把這東西叼出來了?”
這布娃娃是出租屋裡第三位租客“張光磊”的私人物品,不難看出張光磊對這個娃娃很上心,平時除了拿出來放在陽台晾曬,大部分時間都藏在自己的房間裡。
白貓叼着破布娃娃,居高臨下地看了程名一眼。随後毫無征兆地松開嘴,縫線被完全咬開的布娃娃頓時砸落在地上,受潮發黑的棉花散落一地,在滿地的棉花裡竟然滾出來了一條被保鮮膜包裹結實的“臘肉”。
其實說這東西是“臘肉”其實并不準确,因為隻要湊近一點就會發現,這東西還長着幹瘦的四肢,烏黑發皺的皮膚上貼滿金箔,兩條手臂交疊在胸口,完全風幹的臉部隐約還能看見扭曲的五官。當對上程名驚恐的視線時,這條風幹多年的東西似乎還扯動了一下面部的肌肉。
程名的大腦空白一片,後背幾乎立刻就出了一身白毛汗:“這是……這是什麼東西?”
“金童子。”柳安木将那東西撿起,翻看了一下,有些嫌棄:“民國的老古董了,你咬一口估計都咯牙。”
“我咬這玩意幹啥?”程名有點崩潰,張虎平時沒少把這娃娃放在陽台上晾曬,而程名的房間正巧就在陽台隔壁。一想到自己平時睡覺時,隔壁就躺着這麼個東西,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無數可怕的畫面。
“給你解氣呗,平白被這東西吸了這麼久氣運。”柳安木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盤口一樣,大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兩條長腿搭上桌,順便還往自己身後塞了個抱枕:“你就沒感覺自己近來特别倒黴?比如趕地鐵車剛好走,每次早退都被查崗,沒帶傘一準下雨,剛買的雪糕出門就掉地上。”
“三哥,你是說咱們最近這麼倒黴,全是拜這鬼東西所賜?”程名忽然感覺不太對勁:“不對啊,你明明說它叫‘金童子’,聽起來還挺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