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往太和殿正殿。
至正殿外時,禮官仍在頌念此次進士名單。
階下禁衛軍複誦聲好似浪湧,朝着宮門方向鋪開。
震天駭地的聲音使得腳下的金磚都在震顫。
踏入正殿,一路前行,兩側皆站着衣着光鮮的官員。
季冠灼跟随王博軒,一路行至魏喑另一側,于此站定。
師從烨高高坐在金階之上,頭戴十二旒冕冠,身着衮服。
玄衣上龍紋飛舞,栩栩如生。
他神色冷漠,目光落在階下三人身上,許久未發一言。
朝中官員呼吸都小心許多,生怕喘氣大聲一些,便會觸了皇上黴頭。
今日畢竟是傳胪大典……
隻有李公公眉頭緊皺,臉上皆是憂色。
禮官頌念完畢,便站在一側等候師從烨差遣。
宋海成又對師從烨行禮,語氣威嚴肅穆:“天降明主,福佑滄月。今日得聖賢三十人,還請皇上前往承天寺,祭祖祈福,以謝上天。”
其他官員也齊聲道:“還請皇上前往承天寺——”
尾音消散後,殿中又陷入死寂。
季冠灼随着官員躬身行禮,心中卻覺得今日的師從烨似乎有些不對。
耳尖的他聽得上方李公公的聲音傳來:“皇上,該去承天寺了。”
師從烨這才恍然回神。
他掃過階下三人,最終看向季冠灼。
原先隻要季冠灼在,他便能捕獲到的木樨香氣,今日沒有再次出現。
是因為覺察到這種氣味的确對他有影響,刻意隐藏起來了麼?
的确很像是北狄人的手筆。
半晌,師從烨起身,神色不變道:“衆愛卿與諸位賢才,随朕一起前往承天寺,迎神祭祖,佑我滄月!”
“是!”階下衆人異口同聲道。
師從烨自階上步下,自季冠灼三人面前走過。
季冠灼分出些許心神,仔細去看師從烨身上衮服。
看着看着,眼睛便轉不動了。
衮服一路沿用至後世,服制型式發生不少變動。
雖然也有早期出土文物,但也難以完全複原其形制。
哪有眼前這衮服來得新鮮,有活力,令人激動?
朝中官員目光皆落在此處,他不敢看得太光明正大,将目光放師從烨下裳衣擺上。
繁雜的雲紋繡在尾端,長至曳地。
這也是早期滄月才有的衮服形制。
至太武中期,師從烨便嫌這種衮服太過奢華張揚,命織造司更其形制。
此種衮服,便這麼消失在曆史的車輪中。
如今細看衮服上紋路,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刺繡精品。
隻是下擺雲紋,便用了好幾種略有差色的色線去繡,顯得雲紋越發立體精緻。
走動之時,好似雲騰霧湧,着實令人移不開眼。
待到宋海成跟在師從烨身後,擋住他的目光,季冠灼這才有些遺憾地收回視線。
衮服難得能穿一次,因着會在地上拖曳,一次以後便會銷毀。
下次再想見到衮服,還不知要到何時。
宋海成走過去後,魏喑三人也齊齊跟上。
除了丞相以及内府宦官,他三人與師從烨最近,彰顯天恩浩蕩,對賢才的親近之意。
一路跟随隊伍走至宮門外,這裡已有宮人提前備好車馬。
師從烨從步辇換至銮駕上,他們三人也走至馬旁。
“你會騎馬嗎?”交錯間隙,魏喑低聲問季冠灼一句。
畢竟在此之前,還鬧出進士不會騎馬,傳胪大典中隻得坐馬車的笑話。
“當然。”季冠灼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馬身,這才翻身上馬。
身為曆史學研究者,又怎麼可能不會接觸君子六藝?
他的動作幹淨利落,上馬之後,又理了理耳邊牡丹。
兩條長腿輕夾馬腹,令白馬前行。牡丹随他動作而動,當真肆意風流。
銮駕中,師從烨的目光忍不住落于前方背影。
绯色長袍越發顯得人明豔,黑色腰帶襯得他腰肢纖細,仿佛一掌可握。
胸腔中湧動着莫名的情緒,令人呼吸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