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梓一中午休時間沒有門禁，因此每到飯點，校門外的小餐館生意都非常火爆。

段夕暥和吳鹄來的這家名叫“狀元樓”的店算是一衆小餐館裡檔次最高的，價位對中學生來說略有些貴，一般是大家同學聚餐的時候會選擇的地方。

饒是如此，大廳裡也快要坐滿了。

不得不說，價格擺在那裡，狀元樓的裝潢也确實像模像樣，跟隔壁牆都熏黑了的“老劉小炒肉”形成了鮮明對比。

原先的段小少爺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嫌食堂不好吃，又覺得校門口那些蒼蠅館子不幹淨，基本都在狀元樓解決吃飯問題。

他們來的時候正是客流量高峰期，等了好一會菜才端上來。

看着湯盆裡份量十足的綠葉菜和豆腐，段夕暥失望地撇了撇嘴。

他還以為“翡翠白玉湯”是什麼菜呢，原來就是青菜豆腐湯。

狀元牛肉倒是不錯，滾燙的辣油澆在裹料均勻的嫩牛肉片上，麻麻賴賴吃起來很是過瘾。

段夕暥上輩子在療養院裡，飲食十年如一日的清淡，從來沒吃過這麼重口味的東西，這也太美味了。

他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雙眼放光地将筷子伸向旁邊同樣紅澄澄油亮亮的咕咾肉裡，放進嘴裡一嘗，預期的辣味卻查無蹤影，反而是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

段夕暥皺眉，咀嚼的動作都變得艱難起來。

怎麼肉還能是甜的，他不理解。

他可以接受甜口的粽子、甜口的湯圓，但是不能接受甜口的肉。

好不容易咽下去，段夕暥趕緊喝了口湯，讓清淡的湯将口腔裡殘餘的酸甜味沖淡，擰在一起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開來，此刻他認可這湯叫做“翡翠白玉”了。

好在别的幾個菜都還蠻合段夕暥胃口，一筷接一筷吃得不亦樂乎。

而坐在他對面的吳鹄就沒有他這麼好的胃口了，似乎還在發愁張裕說要找他們麻煩的事情。

兩個少年隔了一張桌子相對而坐，一個神情暢快暴風吸入，一個愁眉苦臉，吃飯跟上墳一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唉——”在吳鹄“不經意”地加重語氣的第三次歎氣時，段夕暥終于停下了筷子。

“怎麼了？沒胃口？”他擦擦嘴，擡頭看向吳鹄。

“也不是，就是……”吳鹄看着他暥哥一臉茫然，似乎完全沒把張裕放的話放在心上，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憋不住問，“暥哥，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張裕他們要幹嘛？”

原來還是這件事情，段夕暥手搭在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子上，大快朵頤之後的懶散勁讓他一動也不想動，也不太想去思考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他安慰道：“别擔心，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吳鹄把筷子往飯碗裡一戳，支起耳朵。

“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吳鹄先是一愣，而後陷入沉思，片刻，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暥哥，我怎麼就想不到這麼有深度的。”

看着對面豎起來的大拇指，段夕暥默默咽下本來準備繼續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等等，安心地打了個飽嗝。

他原本還擔心如此潦草的安慰不能緩解吳鹄的焦慮，看來是他多慮了。

老話果然說得好，一句就夠不多不少。

心情好了，胃口也好了，吳鹄甚至還叫服務員再拿了罐可樂。

他看段夕暥已經鳴金收兵了，不知道他還喝不喝，特意問了句。

段夕暥回想起上輩子小時候表弟來療養院看他，偷偷帶的褐色小甜水，好像就叫可樂，于是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唾沫。

可等到冒着冰冰涼涼冒着氣泡的可樂入口的一瞬間，無數細密的氣泡在段夕暥舌頭上炸開，一股氣順着喉嚨直沖天靈蓋，這奇怪的滋味讓段夕暥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等到氣泡完全消散了，飲料的甜味才驟然鑽了出來。

有點上頭，但他還是更喜歡喝不帶氣泡的。

段夕暥一邊小口喝着可樂，一邊刷着手機等吳鹄，突然，微信彈出來一條好友申請。

[驗證消息：我是于禛。]

本來漫不經心的段夕暥一下子來了精神，背都坐直了。

于禛的頭像是一隻藍貓，畫面外有人伸出手去撓它的下巴，藍貓正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舌頭想去舔那隻手，很是靈動可愛。

段夕暥暗自啧啧，沒想到于禛看起來冷漠，内心卻如此軟萌，頭像是隻可愛的貓貓頭也就算了，微信名居然也是貓貓頭。

改備注的時候，段夕暥特意沒有删掉那個貓貓頭圖案。

幾乎是同意好友申請的下一秒，備注為“于禛（貓貓頭）”的聊天框裡就彈出來了一筆轉賬。

[于禛（貓貓頭）：退燒針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