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雪,庭——”半路橫出一條手臂攔住他去路。
“裴總,請自重。”莊明野說。
顧庭雪繞開他進了别墅,眼看是追不上了,裴億收回遠眺的目光,神情陰郁下來。
他看了一天的直播,比誰都清楚他們去了哪兒,一起做了些什麼。那個位置,原本該屬于他的。
莊明野比裴億高一點,面對面站着,被俯視的滋味總令他惱火:“你很得意?”
“不過是一起出去罷了,連約會都稱不上。我們在一起在這麼多年,幾乎每天都黏在一起,膩都膩死了,分你兩次也沒什麼。”
“說完了?”莊明野望着屬于顧庭雪的那扇窗,見它始終沒有被點亮,慢慢擔憂起來。
他終于看向裴億,一字一頓地問,“從别人手裡偷來的禮物,用着還順手麼?”
裴億皺眉:“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莊明野挑了挑唇角,留給他一個不含溫度的笑容。
樓梯口站了個人,那人見顧庭雪回來,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顧老師,您房間的線路出了問題,正在檢修,我們為您安排了新住處,勞煩您收好個人物品,搬過去吧。”
能和裴億分開固然好,但别墅裡的空房隻有一個,就是那間上鎖的、屬于八号嘉賓的屋子。
顧庭雪遲疑道:“……會不會不太好?”
等八号嘉賓來了,橫選豎選都是别人住過的地方,未免太不公平。
“我們提前問過了,他不介意。”工作人員說。
聞言,顧庭雪對這素未謀面的嘉賓生出幾分感激:換作是他,睡别人睡過的床,用别人用過的東西,心裡多少會不舒服……
推開門的瞬間,顧庭雪怔住了。
他緩慢眨眼,退出房間又重新進入房間,裡面的陳設分毫未變。大到地闆床褥,小到壁燈抱枕的擺放,每一處細節都和他的卧室一模一樣。恍惚間,顧庭雪以為自己跨越九千多公裡,回到了貝爾格萊維亞的家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顧庭雪希望從工作人員那兒找到答案,但對方隻含笑望着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顧老師,祝願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放下行李,凱因斯的電話掐準時機撥了過來:“聖誕快樂,親愛的小王子。”
觀察着顧庭雪的表情,凱因斯笑着說:“看起來你已經發現我們準備的驚喜了,對嗎?”
“嗯。”顧庭雪揉捏着兔子抱枕的耳朵,喃喃道,“凱因,你太犯規了,這樣我會想家的。”
想不管不顧抛下所有拍攝工作,回到家人身邊。
“我們也很想你。”凱因斯關切地看着他,“回來吧,我猜,諾爾布的飛機已經迫不及待迎接它的主人回家了。”
顧庭雪不說話,低頭把抱枕撈進懷裡,一會捏成扁圓,一會疊成方塊。
凱因斯歎了口氣,溫聲道:“親愛的,我們希望你過得快樂。全世界的知名綜藝那麼多,浪漫邂逅傷了你的心,那就換一個,這點小事威爾遜家還是可以做到的。”
凱因斯眯了眯眼,摸着下巴說:“或許,還是自家綜藝更靠譜一些。我剛好認識幾個導演,斐伊,想試試親手打造一款戀愛真人秀嗎?”
這太誇張了,迷之充滿了大型相親招聘會的既視感……
顧庭雪用力搖頭,擔心凱因斯沉浸在奇思妙想中看不到,用比平日快了兩倍的語速重複:“不用了,姜導對我挺好的。”
“我還……交到了新朋友。”
可是,強自壓下的委屈忽然找到了出口,顧庭雪眼眶一熱,來不及掩飾,淚珠就滾落下來。落在抱枕上,變成一朵朵深色的花。
凱因斯對小兒子的眼淚毫無辦法,愛憐無比地說起俏皮話哄他:“老天,看起來我完全沒有制造浪漫的天賦,今早才把凱瑟琳哄好,接着又把你惹哭了。等下被她發現,要怨我了。”
“你知道的,如果她不願意回家吃我做的飯,那将是多麼痛苦的事。”
顧庭雪被逗笑了,眼淚卻流得更兇。他窩在秋千吊椅中,抱住膝蓋将臉埋進去,斷斷續續哽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媽媽呢?她也知道了麼?”
“能不能,暫時不要告訴她……我不想再讓她擔心了。”
“好吧,我會為斐伊保守秘密。”凱因斯咽下嘴邊的話,輕聲說,“跟我講講你的新朋友吧。我很好奇,他是怎樣的人?”
顧庭雪動了動,一側臉頰枕在手臂上,講起話來一蹦一蹦:“他……”
“他看上去很嚴肅,其實接觸過就知道,是個随和、細心又大度的人,從來不計較我犯的錯。”
“愛好也相似。下午滑冰的時候,還主動幫我拍照。”
“哦?聽上去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凱因斯揚眉,“以後有機會的話,真想見一見他。”
顧庭雪抿唇笑了一下,眼淚漸漸止住了。但這一笑,倒讓他瞥見栅欄後影影綽綽透了個人影:“!”
顧庭雪吓了一跳,僵硬着身體不敢動,連呼吸都放輕了。
“别害怕,是我。”那黑影柔聲道,“一時睡不着,出來透口氣,沒想到兩個房間的陽台是連通的。抱歉,吓到你了。”
是莊明野的聲音。
顧庭雪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趕忙說:“沒關系。”
凱因斯在視頻那頭詢問發生了什麼事,顧庭雪簡單解釋了兩句。電話挂斷後,顧庭雪将手機倒扣着放在胸前,兩手交疊,意識放空。裴億待在他的腦袋裡說話,喊他一起露營,但一轉眼,裴億變成了莊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