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喬九安自信滿滿的推斷,季蒼第一次笑了:“百分之九十正确吧。”
喬九安挑眉:“居然還有百分之十?”
季蒼:“中央智腦失控,萊恩死在001回來之前。”
喬九安微懵,倉鼠D在衣兜裡踹了一腳,興奮地探出腦袋。
喬九安腦中靈光一閃。
“不是,中央智腦真能得手啊?”
當時的時間有限,喬九安真的隻是有些惡趣味的随手給中央智腦寫了一段小病毒。
——他把萊恩的名字寫進了實驗體名單裡。
季蒼聳肩:“誰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中央智腦突然失控,當着研究員的面擊殺了萊恩。”
喬九安用力搓了兩下倉鼠腦袋,心下暗爽:“啧!嘿嘿~”
爽了!
兩人對話的功夫,喬九安最後看了兩眼名單,大概背下上面的内容,關閉光屏,揉着太陽穴,轉而說起找016最關鍵的事:“你這邊有辦法能排到高級醫療艙的治療名額嗎?”
不論是在聯邦還是帝國,高等級醫療艙都是稀缺的醫療資源,平常公民使用不僅極其昂貴,還需要排隊很久。
季蒼并不意外喬九安問這個:“有是有,你完全可以用我家屬的名義申請醫療艙治療。”
“但存在一個問題。”
“醫療艙的治療都留有醫療記錄,如果當初你逃走時駕駛的飛艇被研究中心回收,那麼很可能飛艇的黑匣子也被研究中心拿到,那麼他們很可能知道你脊柱的傷勢。”
“你的傷至少需要進入醫療艙三次,治療間隔一個月,每次平均時長一個小時,風險太大了。”
“雖說當初研究中心和我們之間達成了某種互不幹涉的默契,不再追捕我們,但……”季蒼頓了頓,“過去五年,現在研究中心是什麼情況,誰也說不好。”
“這五年裡,001似乎在有意收網,現在反回頭看,當年研究中心的高層已經因為各種意外死的差不多了。”
剩餘的,能活到現在的無疑都是聰明人,說不定早已經意識到是當年那批逃走的實驗體在複仇。
喬九安這個時候去申請醫療艙,很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其實喬九安在聽到需要三次,每次都要一個小時的時候,就已經打消以正常手段進入醫療艙的念頭了。
那既然合法手段不行,就得試試看不那麼合法的方法了……
心思幾轉,喬九安轉移話題,提到這會兒在客廳待着的伯尼。
***
聽到書房的開門聲,原本蹲在落地窗邊盯着外面學院看的伯尼立刻站起身,竄到喬九安身後貼着。
喬九安撈了伯尼到身邊,輕輕推到季蒼面前。
伯尼驚慌轉頭。
喬九安拍拍小少年的腦袋:“不用羨慕他們,以後,你也可以留在首都星上學了。”
小孩子就該去上學,真要是以後都跟着他,那不得學瘸了。
伯尼急得眼眶都紅了,攥着喬九安的袖子不松手。
喬九安擡手屈指輕敲了伯尼的腦門一下:“瞎想什麼呢?”
他把之前從店長那撈來的良民光腦綁在伯尼手腕上,毫不客氣道:
“身份已經弄好了,裡面也有我的聯系方式,不過小問題自己解決,大問題先确保活下去再打,至于賬戶什麼的随便刷。”
“克雷斯支付了雇傭我的報酬,這些都在我的任務範圍内,犯不着跟我客氣。”
喬九安把伯尼的腦袋毛揉成了鳥窩。
喬九安會這麼照顧伯尼,固然有報答克雷斯救命恩情的原因在,但伯尼小少年也是的确對了他的胃口,順手養個崽的事,問題不大。
況且……
在離開白沙星前,伯尼的父親克雷斯告訴喬九安的關于白沙星的絕密情報,價值遠超這些聯邦币。
伯尼原本要掉出來的淚珠硬生生被喬九安的話怼回眼眶裡。
“喔。”
小少年握住手腕上的光腦終端,就像是握住了風筝的線,乖乖點頭。
喬九安雙手搭在伯尼肩膀上,面對季蒼:“叫老師。”
伯尼乖巧開口:“老師。”
季蒼:“……嗯。”
沒接觸過外面人的伯尼擡頭。
向來不和人過分親近的季蒼低頭。
一對師生,相視沉默。
“嗯,不錯!我就知道你們一定合得來。”喬九安滿意點頭,擡手把墨鏡架回鼻梁,“對了,你這有反重力芯片麼?首都星的重力磁場弄得還挺讓人難受的。”
“你要多少?”
“多來點,我試試新做個外骨骼,謝了~”
眼看着喬九安就要潇灑離開,季蒼想說什麼,但又猶豫遲疑了,最終隻說出一句:“……你先别着急離開首都星。”
喬九安拉開門,背對着季蒼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門被從外面關上。
季蒼抿唇,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他一直在愧疚。
當初,是D在實驗體中伸出手庇護了衆矢之的的他,但在機會難得的那一天,他卻選擇了利益最大化的路,放任D走向了火焰的未來。
那一天之後,他終于擺脫了016的代号,成為了季蒼。
但他不後悔。
為了離開那個地方,為了活的像個人,為了照在身上的、真實的陽光。
如果再一次去到那個分叉口,他的決定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季蒼站在窗邊,看着喬九安的背影出現在樓下,逐漸隐沒在人來人往的學生裡,消失不見。
他不會為不後悔的事情道歉。
隻是無法訴之于口又揮之不去的愧疚,卻和那場大火一樣,永遠纏繞灼燒進他的靈魂。
……
當天晚上,安頓好伯尼,一身疲憊的季蒼回到教職工宿舍,拉開門,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
客廳裡,四年多沒再見的001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展翅掠過的金雕陰影。
聽見開門聲,男人轉過身來,臉上挂着很淡的笑容。
季蒼閉了閉眼,莫名有種平靜的研究生活從此一去不複返的認命。
但某些沉寂在靈魂深處的火種,卻像是被點燃、喚醒,在熟悉的戰栗中漸漸複蘇。
他擡手輕推了下眼鏡,平靜開口:“來問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