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郁京很快繼續處理工作,溫煦趁空去了趟衛生間。
洗手的時候,他手機突然震動了幾聲。溫煦關掉水龍頭,一看手機,發現是廖方月發的信息,問他有沒有空。
溫煦往上翻了翻,除了最近這條信息,對方上次邀請自己吃飯的信息他還沒回。他平時不太看手機,前幾天忙着照顧談郁京,根本忘了要回複。
他删删改改,在聊天框裡打下一行字,那頭直接撥過一個電話。溫煦隻好走出衛生間,點了接通。
“哥。”
廖方月蒼白漂亮的臉出現在屏幕中,語氣是遲疑的驚喜。
溫煦被一片熾白晃了晃眼,“方月?”
對方似乎穿着病号服,背景環境也像是在醫院,還沒等溫煦問,就主動告知昨天扭傷腳的事情。
溫煦愣了下,下意識問:“怎麼扭傷的?”
廖方月說:“表演退場的時候不小心從舞台摔下來了。醫生說是骨折,情況比較嚴重,得住院一周。”
溫煦張張嘴,想說點安慰人的話,卻笨拙到不知從何說起,“啊、那你,要好好休息啊,早日康複。”
那頭倏地沉默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廖方月的臉突然拉近,她放軟了聲音,“哥,你能來看看我嗎?”
“我爸媽都沒來。”她的眼波盈盈,模樣挺可憐,“我還是第一次住院,有點害怕。”
廖方月家在中北一個偏遠的地級市,今年剛來大城市上學。小姑娘獨自在外确實不安全,溫煦點點頭,記住了醫院地址。
他慢吞吞地走回辦公室,談郁京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他進來的時候頭都沒擡一下。
談郁京說:“下午給你放假,在這陪我上班。”
溫煦沒有立刻回答,談郁京便自動當成了默認。過了一會兒,溫煦才吞吞吐吐地說:“小京,今天下午可能不太行。”
談郁京擡起頭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匪夷所思:“你說什麼?”
溫煦絞着手指在他旁邊坐下,揚起一個小心又讨好的笑。
“小京,你還記得方月嗎?”
“就是我小姑的女兒……”
在談郁京漸冷的神色中,他聲音也漸漸小下去,直至徹底閉嘴。
……
溫煦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快四點了。
他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住院部的位置,趕在電梯門關閉的最後一刻沖了進去,直上七樓。
廖方月的病房在七層末尾,病友是一個老婆婆,周圍圍了許多人關懷送暖,叽叽喳喳的很吵。
溫煦穿過他們,看見了坐在病床上的廖方月,“方月。”
他沖廖方月招招手,病床上的女孩看到了他,很驚喜地招呼他過去,“哥!”
溫煦看見了她床頭的果籃,後知後覺自己空手來探望病人好像不太好,腳步放慢了些。
溫煦停在原地,神色尴尬,“不好意思,沒有給你帶禮物。”
“沒關系,你能過來就很好了。”
廖方月笑容微微一斂,小心翼翼地問:“哥,那個人……準你過來嗎?還是你自己……”
“你是說小京?”
溫煦不明白為什麼她每次都要用‘那個人’來代替談郁京。他點點頭,“他知道的。”
他原本确實擔心談郁京不同意,沒想到對方雖然很不爽,卻隻是給他規定了到家時限,别的什麼都沒說。
溫煦這才遲鈍地發覺,談郁京似乎對他與廖方月有聯系這件事一點都不意外。
廖方月松了口氣,但又擔心起溫煦在談家的處境。她看着溫煦,神色突然有些異樣。
廖方月問:“哥,你的臉怎麼了?”
溫煦呆呆地摸臉,“什麼?”
“右邊紅了。”廖方月指引他摸到自己的右臉頰,溫煦摸到個微微突起的點,“哦,昨晚被蚊子咬了。”
今早起來談郁京說昨晚幫他塗過藥了。溫煦有些不解,這蚊子包很明顯嗎?
‘不是那裡,再往右一點。’
廖方月把心裡想說的話咽回去,欲言又止。
那很顯然不是蚊子包,更像是某種動物吸吮過後留下的紅印,比如說人。
廖方月不敢細想,便找了個由頭岔開話題。隻是兩人确實不熟,沒聊幾句就安靜下來,彼此相顧無言。
隔壁床位又傳來歡樂的笑聲,溫煦坐在椅子上默默扣手指,時不時看一眼時間。又過一陣,時間就已經五點了。
從這裡回家需要近一個小時,談郁京給他的時限剛好是六點,他該回家了。
溫煦直直地站起來,沒等開口,一直注意着他的廖方月率先開口:“是要走了嗎?哥。”
溫煦幹巴地點頭。
廖方月扯出一個笑,“好,路上小心。”
她試探地說:“下次見啊。”
溫煦心裡在想着談郁京,沒有認真聽,快速朝她揮揮手告别,轉身就走了。
“……”
等溫煦回到小區門口時已經17:56,他一路狂奔,剛好卡在六點鐘抵達别墅大門。
從門口看去,整個别墅黑漆漆的,隻有二樓平層的遊泳池處有光亮。他沒放松思緒,連電梯都忘了可以坐,又一鼓作氣跑上二樓,直奔露台遊泳池。
整個二樓隻有一盞微弱的燈,溫煦氣喘籲籲,一上去就把所有燈打開,原本光線昏暗的露台瞬間明亮起來。
溫煦弓着腰順了順氣,“小、小京,我回來了。”
沒有任何回答。
泳池裡的水在光芒下泛出淩淩波光,像是一把把被藏在水底的利刃,也像是被打碎成千萬片的銀白色玻璃。
而談郁京此刻一動不動沉在泳池中央,緊閉雙眼,如同溺水的人,了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