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那般新鮮,那般熱烈,滾燙的恨意燒穿了囚禁感知的牢籠,他終于在無望的生命裡找到了一絲活下去的力氣。
越恨就越痛,越痛就越有活着的感覺。
他日夜詛咒他們,恨不得生啖其肉,将他們挫骨揚灰。
他在愛裡化為灰燼,卻又在恨裡浴血重生。
時光放緩步調,如同執鋸的行刑者般緩慢地切割他的肉I體,就在恨意也瀕臨極限的時候,他終于被系統喚醒。
現實裡的三分鐘,是宋磬聲飽受煎熬的三個月。
蘇醒不過短短一瞬,宋磬聲的額頭和後頸便同時滲出冷汗,他臉色慘白,褪去血色的唇瓣哆嗦不停,麻痹的手腳有種難忍的痛癢。
系統吓了一跳,它知道這是懲罰,也知道這是必走的程序,可它不知道竟會對宋磬聲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
宋磬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毫無預兆地癱軟在地上,像條被甩上岸的魚一樣抽搐起來,他大張着嘴費力呼吸,因痙攣而變形的手像雞爪一樣擰在身側,喉嚨裡甚至發出了骨骼錯位般的“喀嚓”聲。
系統看着檢測儀上亂竄的數值,慌亂成了一團,“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不斷抽搐的宋磬聲踢到了櫃子,這點響動立即招來了隔壁傭人的注意。
宋磬聲是傭人裡的特殊存在,隔壁也收到過叮囑,因此不敢馬虎,聽見異響便出門敲響了門,“念生,你沒事吧?”
連續三聲無人回應,他立即轉身拿起廳裡的電話撥向宋菱。
隔着電話聽不清宋菱的吩咐,隻見那男傭一聲“知道”後立刻挂斷電話,沖過去幾腳踢開了宋磬聲的房門。
這巨大的響動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原本休息的人紛紛推門出來,離得近的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抽搐的宋磬聲。
“嘶——”有人捂嘴驚訝:“不是中午剛來,怎麼忽然成這樣了,是不是有什麼傳染病?”
旁人扯了她一把,一個眼神對視,先出聲的那個已經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宋磬聲雖隻來了一天,可一個宋菱就足以奠基他的地位,有沒有傳染病,都不是旁人能說道的。
男傭揮開圍觀人群,随手指了兩個心細的女傭去做事,一個去向宋菱報信,一個去叫姚園的醫生。
三分鐘後,喘着粗氣的醫生到了,宋磬聲的狀态也不似一開始那麼糟糕。
隻是醫生的臉色也談不上好看,宋磬聲被擡上擔架,一場因他而起的騷亂也因此而止。
聽到消息的宋菱并未趕去現場,她隻遠程撥了通電話,問了問宋磬聲目前的狀況。
醫生道:“身體檢測的結果非常正常,各方面數值也在健康波動值内,忽然抽搐痙攣不排除是精神方面的疾病,許是受了什麼刺激導緻的。”
宋菱皺了皺眉,冷言道:“做個腦部CT,再找個專業的人看看他有沒有暴力傾向,順便驗個血,看看他有沒有染上什麼不該有的病。”
探明了宋菱的态度,醫生心裡有譜了,原先佝偻的腰背頓時一挺,姿态放松了不少,“好的,我立馬安排。”
“對了,”電話即将挂斷前,宋菱忽然叫住了醫生,許是想到那張惹人心憐的臉,又或許覺得自己太過冷血,她還是軟了聲音,多叮囑了一句:“仔細着些,别吓到他。”
醫生剛挺直的背瞬間又彎了下去,隔着電話點頭哈腰道:“是是是,我親自安排,親自監督。”
電話挂斷了,被一幫人圍擁着的宋磬聲也終于醒了過來。
渙散的眼神毫無落點,耳邊響起的詢問聲遠的像在天邊,宋磬聲怔怔望着雪白的天花闆,許久才回神。
系統一聲爆哭,而後連聲道歉,對不起三個字幾乎被念到冒煙,半晌才換來宋磬聲一句有氣無力的“算了”。
他實在無法昧着本心說出那句“沒關系”。
他被拖進最黑暗的記憶裡生生熬了三個月,幾乎要迷失在那裡時,才被系統喚醒。
說不怨是假的。
可同時,再次經曆的這三個月也像鞭子一樣狠狠抽在他所剩無幾的良心上。
不殺了他們,他的靈魂就會被流放,他将重新經曆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而這次不會再有人來拯救他,他的靈魂隻會在無盡的孤獨裡腐爛。
想要徹底的新生,就要殺了他們,向主神尋求永生。
再者,如果沒有他十八歲時的獻身,他們三人又怎會有如今的風光?
殺了他們,也不過是拿回本不屬于他們的東西罷了。
隻有一點不同。
他為他們而死的下場是被遺忘深山。
而他們要是為他的新生殉了葬,那他必然不忘此恩,日日為他們三人上香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