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即使與他的記憶完全重合,也内心總是生出某種難以描述的違和直覺。
就像是和人交談時想起一件事,但那件事正要說到嘴邊時突然忘記了,死活想不起來内容,但潛意識就是隐約記得有這麼一件事的莫名牽挂感。
在此刻,這股感覺格外強烈。
但陀思再看向伊萬·岡查洛夫,對方依舊用那雙銀灰眼眸投來熾熱而崇敬的目光,那是屬于狂信徒的眼神,十分真切。
像伊萬·岡查洛夫這種擁有信仰又固執到極容易鑽牛角尖的類型,一旦确定了某樣觀念,旁人是很難在不經過精神洗腦或控制的狀況下,對他的【神】編織謊言的。
而對完記憶的細節也别無二緻。
擺在陀思面前的牛排還剩半塊,此刻已徹底了失去溫度,餐碟邊緣的黑胡椒汁更是變成了一塊幹涸的褐斑。
“确實沒有任何差别,看來是我多心了。”
十指交叉在身前,唇角露出微笑的他微微偏過腦袋,細碎的鴉黑劉海也随之輕晃,落了幾絲在仿若绛紅寶石般的眼眸前。
非要形容的話,會令人聯想到一款産自瓦波利切拉地區的幹紅葡萄酒,透着漂亮的、濃郁的紫葡萄與幹花的氣息。
僅憑外表,絕大多數未曾領教過陀思可怕的敵人都會輕蔑将他劃歸至無害的一類,而全然不知那份智謀的真正可怕之處。
“讓我們來讨論另一件任務的進展。”
陀思的語速很慢,每一個音節的措辭都充滿某種奇特而優雅的韻律,好似不打算再對記憶這件事上再進行深究,“出意外了嗎?”
“希望您會認為這是好消息。”
聽到這話的伊萬·岡查洛夫起身去卧室,過了片刻,回來的他将一份裝在牛皮紙袋裡的資料交給陀思,“如您所願,我得到的全部情報都在這裡。”
頂級音樂學院都會配備專門用于樂團演奏的豪華音樂廳。在聚集如此多上層精英子女、又是培養高雅藝術的場所,許多政府内的大人物也會光臨此處。
而伊萬·岡查洛夫身為相當有人氣的學院年輕教師,想要從三言兩語的交談中一點一點地探聽到線索,并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放松大人物的戒心這份工作上,任教多年的伊萬·岡查洛夫遠比新入職的米哈伊爾·波波夫助教要容易得多。
陀思接過那份紙袋時還輕輕挑起了點眉毛,似乎對這個結果感到些許意外——并不是質疑伊萬做不到,而是基于前兩次計劃都被破壞的結果。
借他人之手完成計劃,會比親自上陣要來得順利嗎……
心底依舊存在許多猜測,仍需進一步驗證。
“做得很好,這些線索已經足夠了。”
那幾張單薄的紙被閱覽後又放回桌面,思考過程中,陀思習慣性将右手抵在唇前。
牙齒與皮肉緩慢契合,熟稔的鈍痛自指關節蔓延開。
“既然某人掌握着足以動搖國家根基的秘密,那就來為他布下一出精彩的戲劇吧。”
最後,陀思開口道。
“正好,我還有另外想要試探出來的、更令人期待的[主演]。”
…………
這次,是輕柔的音樂聲喚醒了葉伊赫。
他原本以為是系統的新招數,但在睜開眼後,依舊能聽見這陣旋律舒緩的響起。
包括身處環境也是又徹底切換了一次,不知道這位名字長到拗口的原主又跑來了哪裡。
[費……什麼斯基?]葉伊赫在心裡呼叫小愛同學。
才聽伊萬說一遍,他沒怎麼記住,但系統肯定沒問題。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系統果然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出來。
[果然有點難記。]葉伊赫低語。
這名字聽着莫名感到耳熟,但俄國名字真的有太多【斯基】了,他很難回憶起自己到底是從哪裡聽過類似的發音。
但眼下并不是糾結于名字的時候,葉伊赫終于聽出這段旋律從何而來——他口袋裡的老式手機。
它因為沒人接聽,在中途停了片刻,但又接着頑強響起。
看來,得先接完這通電話再考慮其他的。
葉伊赫按下這部手機的接聽鍵,将它放在耳邊。
“劇本已經安排好了,先生。”
仿佛是用某種劣質的電子變聲器,又或是處在某種被電子幹擾的場所,電話對面說出的每個字都滋啦滋啦的,還透出十分自滿的得意,“誠邀先生前來貴賓席,這次,勝利必定屬于我們組織[V]……”
這個字母太過熟悉,以至于葉伊赫條件反射的接梗,“V…V我50看看實力?”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