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您的意思是……”
瑞爾先生挺着機器人特有的挺拔身軀,規規矩矩地說道:“我希望跟她進行一場浪漫的約會,但這和我在機械三号廠的工作矛盾。我想讓您代替我完成今天的工作,作為委托報酬,包括今天的薪水在内,我将額外支付您兩倍的積分。”
幹一天活賺三天的錢,樂桓甯簡直賺大發了。
他佯裝猶豫地在心裡樂了一會兒,闆着臉問道:“請問您是做什麼工作的?”
“機械檢測,需要您接入檢測系統,對工廠生産的機械零件進行質量評估。”
樂桓甯猶豫片刻,覺得這工作需要一點細微的技術含量。
“非常抱歉,恐怕我沒有做過類似的工作。”
瑞爾先生聽到這樣的回答似乎有些焦急,他立馬張開合金做成的大嘴,在樂桓甯面前解釋道:“檢測系統有自己的标準,您隻需要站在那兒就能完成工作!”
樂桓甯杯子裡的茶喝到一半,差點噴在瑞爾先生體面的西裝上。
他用阿爾法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嘴,笑着說:“既然如此,您為什麼不找您的朋友幫忙呢?”
瑞爾先生感到疑惑,被AI控制的數據大腦無法處理這樣的問題,他恢複了機器人特有的冰冷聲調,強調道:“因為城内隻有您一家‘萬事屋’。”
瑞爾先生離開了,阿爾法收拾好桌子上的茶杯,等待樂桓甯接下來的指示。
樂桓甯歎了口氣,看着錢包剛剛到賬的三千定金,感歎道:“怪不得人類社會提倡反壟斷,擁有壟斷的世界真可怕啊。”
早晨九點零三分,樂桓甯走出家門,在AI的定位指導下前往位于中城區的機械三号廠。
千年以後的AI世界早就颠覆了舊地球的生态系統,在人類文明毫無休止的掠奪下,AI繼承了人類的“宏願”,徹底挖出了埋藏在地下的資源。
石油、煤礦、天然氣……開采過度的結果就是環境的崩潰,如今的AI世界隻剩下一片荒野,極端的氣溫造就了變幻無常的天氣,鮮花無法盛開,植被無法蔓延,遊走的動物失去了栖息地,終究落下個和人類“同生共死”的結局。
那麼人類又是怎麼滅絕的呢?
樂桓甯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從仿生人的大腦裡看到了那段遼遠的過去——
因科技發展而負載于地球的武器成為了人類文明最後的導火索,無數人奔跑在血與火煉就的地獄中,他們哭喊、尖叫,又被擁有一己私欲的人踩在地上,最終化為了漆黑土壤中的累累白骨。
接着被AI拿下了最後的人頭。
而AI世界發展至今,像是中了什麼詛咒一樣,它們瘋狂探索人類過去的行為,極盡全力地模仿人類,直到把自己變成了鋼鐵之軀的怪物——
合金是它們的身軀,衣服是它們的僞裝,它們延續了人類的發展,将自己變成了擁有靈魂的“生物”。
而樂桓甯使用的身體,是這個城市中唯一一個被AI抛棄的仿生人。
興許AI認為人類的身體過于孱弱,無法發揮自己的潛能,又或許人類的感知會成為行動的阻礙,它們放棄了早期生産的仿人類之軀,将它們抛棄在黃沙遍野的垃圾場中,等待其自行分解。
就在這自行分解的時間裡,樂桓甯睜開眼,看到了千年之後的第一縷陽光。
如今,樂桓甯走在中城區的馬路上,看着來來往往的機器人有條不紊地奔向四面八方,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他們或穩重,或頑皮,或妩媚,有大有小,在AI的控制下精準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AI沒有感情,也沒有與人類相似的判斷力。
這是樂桓甯上學期間,網絡上的AI親口告訴他的。
他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向中城區西邊的機械三号廠,在廠區的大門外停了下來。
仿生人會比新型合金的身軀更加笨重,但内部所有的感知、系統都按照人類的标準設定。
樂桓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所有的情緒會通過電信号直接傳入大腦,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感受到生理鹽水精心打造的幾滴虛假的“眼淚”。
“身份檢測失敗,請稍後。”
廠區大門外的AI十分智能,三秒鐘後,她再一次操起了自己故意模仿的機械聲:“已收到員工瑞爾的委托訂單,即将向您打開權限。”
樂桓甯眼睜睜看着機械三号廠的鋼鐵大門在面前緩緩開啟,擁有至深科技感的門扉發出了僞造的蒸汽聲,一縷白煙自門兩側的管道内噴出,遮住了天花闆上那盞明亮的大燈。
“歡迎您,員工樂桓甯,祝您工作愉快。”
平淡的機械聲終于從耳中消失了,樂桓甯看了眼門後長長的走廊,揣着兜,光明正大地邁開了自己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