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桓甯并沒有第一時間治療艾莉爾,他走出病房,和院長回到了那間吵吵嚷嚷的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外依舊堵滿了來自中城區各地的患者家屬,下餃子似的,彙成了一道人牆。埃爾訊将樂桓甯帶進去後功成身退,避開人流,悄悄回到了大廳。
樂桓甯坐在陳院長對面,一邊等着他開口提問,一邊神神在在地喝着辦公室裡的速溶咖啡。
醫院提供的速溶咖啡和飲品店比起來口感很差,裡面還摻雜着看不出原料的粉末,也不知道這些機器人喝了以後能不能通過水循環過濾出去。
陳院長在病房的時候就已經積了一腦門問号,他往椅子上一坐,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啊樂老闆,您覺得她還有辦法嗎?”
樂桓甯根本就沒有和艾莉爾的數據庫進行對接,隻是簡單聊了幾句話,目前來看,這小姑娘的确有些不同凡響之處。
他假裝沉思了一會兒,反問道:“如果你不着急趕人,能讓我經常過來和她聊聊天嗎?”
艾莉爾的家庭條件不差,雖然不像上城區的貴族富商一樣隻手遮天,但她在中城區依然享有吃穿不愁的良好待遇。
聯康醫院在病人家屬沒有允許的前提下,不能随意處置這些病患,如果艾莉爾的父母不舍得他們唯一的女兒,願意再多留幾天的話……
“院長先生,您覺得她有病嗎?”
樂桓甯放下手中的杯子,平靜地坐在那兒,看上去就像一次無所謂的閑談。
院長覺得他這話問得莫名其妙,AI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像人類那樣,擁有那麼多花花腸子。他們說什麼是什麼,鮮有陰陽怪氣的時候,也鮮有某個問題獲得答案之後,再去探尋其背後隐藏的含義。
如果艾莉爾沒病,那她到醫院來幹什麼,病房幾日遊嗎?
“聽樂老闆的意思,您認為她是正常的?”
如果她活在人類沒有滅絕的時代,艾莉爾的天真是值得贊頌的,美好的幻想與連城的财富同樣難得,是在世上走太遠的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可惜AI的世界中不支持幻想。
“或許她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樂桓甯說完這話,覺得自己有扮演神棍之嫌,于是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古老的地球真的如她所言,這也許是一筆寶貴的财富。”
什麼是寶貴的财富呢?陳院長不清楚,但再說下去,樂桓甯興許就會成為下一位住進醫院的精神病患。
“樂老闆,您說的有道理,但家屬不支持這樣的思想啊。這樣吧,您再和她溝通溝通,如果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我就糾正她的思想片段,親自找到那個隐藏的‘BUG’,可以嗎?”
陳院長不關心他倆是否能聊到一塊去,他隻關心醫療管理協會的這項特殊病例——說實話,他一直都覺得艾莉爾身體裡有什麼毛病,肯定是某種不知名的BUG作祟,就像遠古時期的鬼上身一樣,控制着她說出這種神神叨叨的話來。
隻要樂桓甯最後殺伐果斷,将這個病治好,過程如何,陳院長就不追究了。
“既然樂老闆有這種覺悟,那我就放心了。”
樂桓甯也不知道這個AI到底在放心什麼,他告别了院長,走出兵荒馬亂的辦公室,在外面的休息區找到了渾水摸魚的埃爾訊。
埃爾訊正盯着前台的護士姐姐傻笑。一個滿身痞氣,被風霜雨雪磨出了斑痕的機器人,和一個頭上戴着護士帽,所有機械部件都光亮如新的機器人,就像過去的渾小子看上了中資白領,渾身上下寫滿了不登對。
樂桓甯一巴掌拍在埃爾訊的腦後勺上,沿着他的視線偷偷往那邊看:“長得漂亮嗎?漂亮就去追啊,愣着幹嘛!”
整個城市裡長得最漂亮的仿生人從未談過戀愛,卻勸導他人勇敢追愛。
埃爾訊收回目光,不信任地說道:“見一個追一個,又不是億萬富翁,家裡放得下嗎?”
“你這小子想得還挺遠,人家願不願意跟你還兩說呢,就操心起放不下的問題了。”
埃爾訊遺憾地歎了口氣,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人似的拍了拍自己落灰的牛仔外套:
“哎,兄弟我過了今天沒明天的,不敢耽誤人家啊。”
他想起自己來這兒的初衷,好奇地問道:“哎,那病人怎麼樣啊,正常嗎?還是跟培養廠家的熊孩子一樣?”
樂桓甯該怎麼跟埃爾訊解釋這種幻想的差異呢?想來想去,最終也隻有一句話:
“我再觀察觀察。”
“嚯,這次的病例都需要觀察了,上次你可是毫不猶豫就出手了啊。”
上次是因為熊孩子撒謊鬧人,樂桓甯的精神受到了莫大傷害,才決定出手整治,這和小姑娘的童話世界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