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桓甯驚訝地看她施展完這一手絕活,笑吟吟地轉過頭來說:
“你看,即使打開牢籠,她們也不會出來的。”
平靜的走廊中依然寂靜無聲,隻有幾十條細小的微光如同條形碼般均勻地投射在地面上。這些光亮得刺眼,久而久之,又漸漸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腳鍊拴久了,連鳥兒都要飛回來徘徊兩圈,何況長期圈養的人呢?”
“誰都知道自由難得,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追尋的勇氣。否則她們早跑了,還用得着你來拯救?”
被規訓得久了,就會覺得自己理應如此,一言一行如同上好的發條,往既定的軌道上一路狂奔。
可她們是否會察覺這麼做的意義呢?
人這一輩子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盼頭,所以他們按照前輩的規訓,以“正确”的劇本循規蹈矩,企圖被所有人肯定,企圖成為那個既不顯眼又不突出,為他人的目光尋死覓活的傀儡。
鑽出牢籠實屬困難,除非你見到了外面的天空。
“既然沒見過,那就帶她們去見一見。”
樂桓甯這話說得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少女疑惑地蹙起眉:“什麼?”
“把一個從沒見過的東西擺在對方眼前,誰也不知道是好是壞,隻有見識到它的妙處,才能做出最公平的決定。”
樂桓甯輕笑一聲,轉頭走進第一個開啟的囚籠。
被困在這裡的少女,每一個都是虔誠的信徒。
她們就像放在桌上的蛋糕,像包裝精美的禮物,像供在展台上的藝術品,下方标着明晃晃的價簽,等待客人光顧選購。
但這一次,來的卻不是她們所懼怕的惡魔。
樂桓甯出現的那刻,跪在地上的少女微微一怔,随後她看到了仿生人背後的另一個同類——
和她一模一樣的少女,和她一模一樣的貨品。
她站起身,遲疑着走進一步,用驚疑又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們: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樂桓甯并沒有靠近這個奓毛鹌鹑一樣的少女,他笑了笑,友好地說道:
“下水道裡的生活暗無天日,不介意的話,跟我們去看看外面的天空。”
少女不明白,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仿生人說的都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鬼話,她攏着綢緞,将自己縮成了矮小的一團。
“你們這樣,不怕被那些人發現嗎?我,我可是會告訴他們的!”
樂桓甯身後的少女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用一種嘲笑又憐憫的口吻說道:
“你看吧,她們果然不會離開這兒的。”
樂桓甯将少女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繼續鼓動屋子裡的那隻小鹌鹑:
“不,你不會告訴他們,你也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對嗎?”
“你害怕我們,你害怕未知的生活,你更害怕惹惱他們的後果。”
樂桓甯漸漸放緩了語氣,仿佛是在勸誘一名無知的未成年:“因為我們是你眼中的‘大麻煩’,你不知道說出去以後會面臨什麼,就算你不跟我們走,你也會當什麼都沒看見。”
“但這樣多可惜啊,你會繼續留在這兒,被那些你害怕的人肆意玩弄,你放棄了唯一的機會,以後就得繼續生不如死,你願意嗎?”
少女聽到了“害怕”與“玩弄”,更加膽怯地抖成一團,她張張嘴,艱難地蹦出一個音節:
“我……”
“既然如此,何不試着給自己一個機會,走出這種生活,走出這個令你心驚膽戰的牢籠呢?”
樂桓甯的聲音像惡魔的低語,又像天使的勸慰,如一片飄零的羽毛落在了少女心上。
“我,我可以嗎?”
樂桓甯輕輕勾起唇角,開朗的笑容中帶着一絲鼓勵:“當然可以了!”
站在他背後的少女:“……”
聽着有點像傳/銷,不,比傳/銷還可惡。
傳/銷畫的大餅聽起來多少還有點可信度,他就是空口白牙,許諾的都是什麼虛無缥缈的東西!
這都信,真是見鬼了!
少女悄無聲息地翻了個白眼,然而樂桓甯卻像背後長眼了一樣,又補充一句:“這句話也是對你說的。”
少女冷哼一聲,退回了這碗帶着馊味的雞湯:“行行行,省省力氣吧,這地方可不隻她一個人。”
36名少女,每一名都代表着放縱的欲望,這是邪/教奉行的教義,也是以壓榨他人為本取得的特權。
樂桓甯跑遍了整條走廊,細小的微光漸漸鋪展,遮住了濃稠的黑暗,最終彙聚在一起,交織成一條通往自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