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腳下的這個洞穴和那個沙坑之間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阿努比斯這個模樣簡直是成竹在胸，一點都看不出耐人尋味的感覺，讓樂桓甯忍不住思索，他是不是提前看過劇本。

這些假設實在太超出他的認知了，正常人會第一時間聯想到流動沙漠嗎？

“那也就是說，中心AI當初抛屍……不對，廢棄仿生人的地方其實離得更遠？”

阿努比斯微笑着點了點頭：“不錯。”

“的确，要想讓仿生人徹底消失，除了消除他們的記憶外，還要讓他們永遠都看不見那些東西。”

難怪這麼多年從沒有人找到他們，興許仿生人最初的廢棄地點離城區很遠，超過了機器人所能到達的極限。

而且如果AI真的把他們埋在了地下，那樂桓甯剛睜眼的時候就不可能看見頭頂的陽光。

這可能是沙漠遷徙以後，仿生人被沙堆拱出來的結果。

“這實在太……”

太超出他的預想了，他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雖然情感上不想接受這種說辭，但理智又告訴他，阿努比斯說得有道理。

看來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走近科學》。

樂桓甯動起腦來，路途就縮短了不少，再也沒有剛開始那種被環境麻痹的感覺了，很快，第一個路口出現了。

和人工開鑿的洞口不同，左邊的通道既寬又高，能并排走兩輛大卡車，而右邊就隻剩下一條縫，開在洞壁上，以樂桓甯的身形，需要側着身體才能通過。

兩條路差距太大，寬闊的那邊仿佛直通天堂，讓樂桓甯想起了“條條大路通羅馬”這句俗語，而另一條過于陰間，像是無形中挂了個牌，上面寫着“地獄快捷通道”。

“怎麼說，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樂桓甯轉頭看向阿努比斯，在這種時候，他甯願相信經驗豐富的警官先生。

阿努比斯正在思考，他先轉頭看了眼寬闊的那邊，片刻後，似乎發現了什麼，指着狹窄的縫隙說：

“走這條。”

好吧，他就知道，世事一定不會按照他的美好願望向前發展。

樂桓甯秉持着對阿努比斯的一貫信任，二話不說地鑽進縫裡。

這條縫就像它從外面看到的那樣，又窄又黑。樂桓甯走得很憋屈，他兩條胳膊放在身側，整個人幾乎貼在了石壁上，而面前時不時凸出一塊石頭，迫使他彎腰屈膝，免得被撞成殘疾。

也不知道兩個人走了多久，樂桓甯聽到一陣沙沙，沙沙的動靜。

“什麼聲音！”

樂桓甯剛開口，身後的阿努比斯立馬捏住他的手，小聲說：“噓，不要出聲。”

這聲音離他們有段距離，應該是從進來的那條縫隙發出的。樂桓甯屏息凝神，發現這動靜一直在外面徘徊，似乎發現了他們的蹤迹。

“那些是什麼玩意兒，它們進不來嗎？”

樂桓甯的聲音隻有阿努比斯能聽見，對方笑了笑，指指前方，示意他接着走。

現在倒車已經來不及了，樂桓甯決定堵一把，堵這前面一定有出口。

單薄的身體再一次緩緩前行，樂桓甯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一個新的高度。他怕前方沒有路，到最後進退維谷，更怕前方海闊天空，在他松了口氣的時候，一隻巨怪冒出來，嘎嘣一下将他咬成兩半。

時間随着縫隙的擠壓變得無比漫長，樂桓甯看不到盡頭，視野裡隻有向前延伸的，線條般的歧途。他隻能通過阿努比斯時不時捏着他的手感受對方的存在，兩個人就像一線天中慢慢滾過的石子，外面的沙沙聲變得越來越遠，而離那看不到的終點也越來越近。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輕微的“滴答”聲，很有規律，像是洞壁滴水，一下下觸動着他的神經。

樂桓甯停下腳步，警惕地注視着前方的黑暗。

洞壁滴水的聲音不停，但也沒有随着兩人的靠近發生改變。樂桓甯深深吸了口氣，緩慢地擦着洞壁前行。

就在這時，阿努比斯用力捏住了他的掌心，樂桓甯猛一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頭頂處，那條上寬下窄的縫隙——

縫隙裡，一個仿生人的腦袋卡在上面，雙眼無神地盯着他們。仿生人的嘴角向兩邊牽起，猙獰得就像遊樂園裡的小醜，而那滴滴答答的東西就是從他白色的發尖垂下來的，仿生人體内的鮮血。

紅色的，尚未凝固的血液。

樂桓甯呼吸一窒，瞳孔放大，愕然地看着這一景象。

仿生人似乎還活着，又似乎已經死了。他居高臨下地與樂桓甯對視，彎折的四肢變成了柔軟的步足，兩邊各一對兒，将畸形的頭顱卡在了中間。

他的血液滴下來，滴到了樂桓甯的眼角上，一路順着側臉滑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