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最擅長的武器是槍，其次是空手搏鬥，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他是一名用槍的老手，點射、追擊都不在話下，雖然和警察的身份有關，但他絕不是一個作風野蠻的人。

如此想來，當時他帶着一根鋼管出現，和當初那名連環殺人犯一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感覺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也許和失憶有關？”

露希爾話音剛落，樂桓甯瞬間眼睛一亮：“你說得對！”

和當初那個一言一行謹慎小心的人比起來，現在的阿努比斯看起來的确更像另一個人，也許他的兩個人格正在體内搏鬥，原本的人格占據上風時，就傾向于保護樂桓甯，而當他被中心AI控制，無法操縱自我時，木馬一般的程序就開始強取豪奪，令他不得不臣服于死神的戾氣。

“就像周行會對熟悉的東西感到懷念一樣，數據格式化也并非完美無缺。”

樂桓甯乍一放出這麼大一顆雷，炸得露希爾外焦裡嫩，她張張嘴，不可置信地說道：

“真的假的？”

露希爾是聯康醫院的護士，對于這種事她再清楚不過了。當病人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時，醫院會采取最終手段——将他們的數據格式化，讓他們變成一個真正的，大衆眼中的“正常人”。

沒聽說過這樣的病人還對以前的事念念不忘的。

“就像我以前說過的那樣，當他們心裡存在某種執念時，執念就變成了保護記憶的工具。我猜這類似于一種加密手段，當某個人執念太深時，相關的數據就會反複加密，并存儲在某個隐藏的文件夾中，即使後續遭到清理，這部分數據也能幸免于難。”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露希爾看了看樂桓甯，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雷奇諾夫人，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幹脆不把對方當人看。

好歹給咱們的敵人一點尊重好嗎！

樂桓甯笑着擺了擺手，說道：“夫人一定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對嗎？”

雷奇諾夫人沒說話，但通過她的表情來看，樂桓甯猜對了。

“可是加密不代表萬事大吉，想要恢複記憶，就需要再解謎。被清空的數據中一定有解密的方法，所以他們隻能偶爾産生一個模糊的印象，卻無法完全拾起那段記憶——這大概就是AI對于隐藏文件夾的警惕性吧。”

人類很難感知身體的變化，無論生病還是疼痛，隻有十分劇烈的反應才能激起警惕，大部分絕症在查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藥石無醫，巨大的腫瘤剝奪了正常器官的生存權利，瘋狂地在體内叫嚣，向人類宣誓着自己的勝利。

但AI卻不會對體内多出來的東西一無所知，他們的内存是多少，文件有多少，中樞内都有個确定的數，有時候裡面的數據看似是清空了，但缺少的内存卻像被狗啃了一樣，這代表其中存在一群漏網之魚，需要等人下海捕撈。

露希爾目瞪口呆地聽完樂桓甯的推論，輕聲道：“如果我們打開這些文件，是不是就可以幫他們覺醒了？”

“理論上來說……是的。”

打開這些隐藏的文件，找到他們反複念誦的回憶，就可以幫他們确立目标，塑造靈魂，最後再走向覺醒。

“樂老闆，既然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實在沒必要多跑一趟。”

雷奇諾夫人似乎隻是起到一個陪伴作用——樂桓甯三兩句找到了真相，幾乎不需要别人的意見。

樂桓甯卻沖她笑了笑，說道：“怎麼會呢，想法再多也隻是想法而已，沒有得到确認，再完美的計劃也可能出現纰漏。”

還有一句話樂桓甯沒來得及說，如果他的推論成立，那麼那家店當初應該發生過一起很嚴重的事故，阿努比斯明面上替換了所有的員工，讓他們看起來像人工智障一樣，實際是為了保護裡面的中樞。

他恐怕也知道隐藏文件的原理，隻是不知道他又是從何得知的。

“隐藏文件”、“覺醒”，這種詞對雷奇諾夫人來說毫無用處，她眯起眼，冷聲道：

“菲麗也參與了你們的計劃嗎？”

看來這位老媽的确很關心自己的女兒，樂桓甯點了點頭，說道：“菲麗就住在大教堂中，夫人如果想念她，可以随時造訪。”

可惜冷漠的雷奇諾夫人骨子裡帶着濃重的傲嬌屬性，聽罷這番屁話，頭也不擡地說道：

“告訴她，但凡走在這條路上，就會徹底與雷奇諾家為敵，家族不會因為她的身份就手下留情，希望她一輩子不要後悔。”

樂桓甯仿佛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他大笑幾聲，說道：

“夫人，在你心裡，菲麗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隻會哭鼻子的小孩嗎？我反而覺得她是那種說一不二的類型。”

雷奇諾夫人沉吟片刻，并沒有出聲。

“你看，連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樣，說明她并不是很需要你們，反倒是你，被迷茫遮住了眼，一邊不想背叛家族的訓誡，一邊又放不下自己的女兒。”

辦公室内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露希爾倒抽一口涼氣，她幾乎已經看見了夫人臉上那根跳動的青筋。

“醒醒吧，夫人，你也該像她一樣選擇一條自己的路了，世上從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搖擺不定的話，最後反而什麼都得不到。”

這話瞬間戳到了夫人的雷點，她冷笑一聲，不屑地回答道：“樂老闆，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有空教訓别人。”

事已至此，樂桓甯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輕輕歎了口氣，可憐巴巴地說道：

“多謝您的幫助，要不是您，今晚我們的潛入大業恐怕就要折戟沉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