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訊眼睜睜看着阿努比斯消失在二樓的階梯上,轉過頭,不确定地問道:
“他,他就這樣把樂老闆帶走了?那我們呢,我們要不要上去救他?”
“開什麼玩笑,現在誰能打得過他,你嗎,還是瑞德爾爵士?”
菲麗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他好不容易放我們一馬,還是先回去吧,樂老闆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那位警官先生也不會傷害他的。”
正所謂死過一次之後就不會再死了,阿努比斯剛才救了他,那之後也不會殺他。
埃爾訊不放心地看了眼樓上:“可是他不就等于落入虎口了嘛!”
“你說那位警官先生是虎?我可不這麼覺得,剛才那一瞬間……”
菲麗小姐想起剛才阿努比斯那個反常的舉動,若有所思地說道:“也許樂老闆知道了什麼秘密。”
樂桓甯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他不會死,但全身的骨頭就像被打碎重組了一般,每一寸神經都被螞蟻啃齧着,細細品味着他的痛苦。
他眼皮仿佛被膠水粘上了,沉得睜不開,心髒卻先一步給予了回應——微弱的心跳開始複蘇,沿着細小的搏動逐漸擴大,壯闊的奔馬律哒哒而來,在胸腔中形成了回響。
樂桓甯想再賴一會兒,他故意放平呼吸,假裝自己正在熟睡中。
“行了,别演了,我知道你醒了。”
樂桓甯右眼睜開一條縫,迷迷糊糊地看着坐在床邊的人影。
“怎麼樣,朝自己開槍的感覺好玩嗎?”
人影擋住了面前的大部分視線,阿努比斯湊上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這是一隻有溫度的手,缺少了機器人身上的堅硬與寒冷,像人類一樣溫暖有力。他歎了口氣,不自覺地在這種溫度中沉溺下去。
“燒已經退下去了。”
“我發燒了?”
樂桓甯好久沒聽到過這個詞,輕笑一聲,說道:“你确定不是我中樞過熱?”
“你不是已經沒有中樞了嗎,再說了,昏迷這麼長時間,能有什麼過熱的程序。”
阿努比斯的身影消失了,眼前又剩下一片陌生的布景。樂桓甯眨了眨眼,感歎道:
“我這一槍挨得挺值,至少找到你的藏身之處了。”
樂桓甯話音剛落,額頭上挨了一記腦瓜崩:
“既然你醒了,就快點離開這兒。屋子小,不方便招待。”
看來阿努比斯的中樞還沒有完全恢複。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惜了,你千辛萬苦點起來的火就燒到你停下的位置,并沒有将中心AI留下的程序完全清除。”
這樣啊。
樂桓甯心裡頗感遺憾,但想想似乎也挺有道理——最後那段攪在一起的程序着實詭異,也許阿努比斯最初是想牽制住它,但時間久了,卻漸漸與它融為一體。
“那麼換我來問你了,你為什麼要朝自己開槍?”
樂桓甯雖然沒有去看阿努比斯臉上的表情,但聽也聽出來了,對方心裡的火正往上蹿,要不是種族限制,說不定已經變身小火龍了。
“我從周行身上得到了你想隐藏的那段代碼。”
樂桓甯重傷初愈,無論心肺功能還是半吊子精神,都顯得有氣無力。
“我将那段代碼與望雲交給我的代碼拼在一起,得到了一個程序。有意思的是,這段程序還有一個名稱,你猜猜是什麼?”
阿努比斯看着他,冷冷地說道:“荷魯斯之眼。”
樂桓甯歎了口氣,假模假樣地說:“真掃興,這樣就沒有驚喜了。”
“我本來就有這段程序的一半,有什麼好意外的。”
沒想到樂桓甯并不認輸,他略一偏頭,饒有趣味地說:“你真的隻有一半?”
阿努比斯看着他,冷漠的表情略微出現一絲裂痕,随後又悄悄隐去了。
“我有什麼,你已經看見了。你這次來,不就是想知道那群機器人中樞裡的秘密?”
樂桓甯不置可否,笑着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到那些程序的,但我不相信你沒檢查過望雲留下的那個硬盤。”
氣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阿努比斯嗤笑一聲,走到樂桓甯面前,單手撐在他旁邊。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濃濃的黑,就像太陽下發光的絲絨,貪婪地吞噬着樂桓甯眼中的倒影。他的臉慢慢向下,溫潤的嘴唇蹭過對方的臉頰,在耳廓中吐出了一團濕潤的氣息。
“那又怎樣,沒人規定我不能擁有荷魯斯之眼。”
樂桓甯被他一團氣噴出了結結實實的激靈,他别過眼,紅潮漸漸漫上了耳根:
“那麼接下來換我問了,你為什麼會在擁有這段程序的前提下被人控制,為什麼不擺脫它?還是說,你有其他計劃?”
阿努比斯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