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沒有受到太多傷害,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伯母……樂老闆說,伯母很可能是因為暈過去的那段時間覺醒了,之後又看到你遭遇危險……”
露希爾坐在床邊,一聲不吭地聽着埃爾訊的話,像一截枯朽的木頭。
她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的女人,女人閉着眼,看起來像睡着了,但露希爾知道,她永遠都不會醒,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期盼地等着她回家。
“樂老闆還說,他從伯父和伯母身上發現了一段非常相似的代碼,他推測,這段代碼是令伯母覺醒的關鍵。”
露希爾的眼珠微微一轉,落在了埃爾訊身上:“什麼意思?”
埃爾訊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地說:“我也不知道,樂老闆還在研究,要是有進展了應該會立刻通知我們。你已經在這守了一天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露希爾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母親身上,淡淡道:“我再陪陪她吧,也沒有多長時間了。”
這話說得怪不詳的。
埃爾訊看她這樣,總是抓耳撓腮地想安慰她,可是抓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撫平失去至親的傷痛。
畢竟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爸媽,他隻是一個被扔到街上的流浪兒。
“我知道你很難過,這樣,我給你講講我自己的故事吧。”
露希爾依舊沒擡頭,埃爾訊權當她默認了,輕咳一聲,說道:
“你别看我現在過得還行,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爸媽是誰,過去的人類不是有個典故嗎,有些人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覺得我也是,要不然他們怎麼狠心把我丢掉呢?”
埃爾訊一提到過去,露希爾終于有了反應,她沉默片刻,問道:“你是從下城區來的?”
中城區不興扔孩子這事,可能因為大家都是普通人,有普通的工作,也能普通地将孩子養大。扔孩子是違法的,會受到嚴重的處罰。
“其實我在下城區待的時間不長,有一對老夫妻年紀大了沒孩子,正好我那陣子又經常被他們施舍,于是便收留了我,後來他們去中城區做生意,我也跟着一起去了。”
可是埃爾訊并沒有跟她提過這對老夫妻,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深,又或者在他的人生中,這對老夫妻占比不大:
“然後呢?”
“然後嘛,下城區的孩子和中城區差距太大,下城區的都是當街流浪的野狗,會搶食,會揍人,還會幹一些不可思議的事……也許我天生就不适合簡簡單單地活着,漸漸的,他們就不想管我了,所以我又變成了一個流浪兒,和一些不太正經的人混在一起。”
一說到這些黑曆史,埃爾訊還有點不好意思:
“當然了,也可能是因為我當時太渾,不知天高地厚,但我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沒爹沒媽的小孩也能闖出一番天地來,可事實證明,我們所有人都走在一條确定的路上,我,還有你,如果沒有樂老闆,我們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
露希爾猶豫着擡起手,片刻後又放了下去:“的确,能遇到樂老闆是我們的幸運。那後來呢,你又經曆了什麼?”
埃爾訊尴尬地笑了幾聲,說道:“其實也沒啥,我剛開始在那群人裡混得可爛了,大家都是無業遊民,資源有限,很多時候你争我搶的,搶着搶着就打起來了,但是因為這兒的警察比下城區嚴,一看見打架的就沖上來,跑得慢的就會進局子。”
埃爾訊輕笑一聲,随後又落寞地低下頭:“你别看我這樣,我以前跑得挺快的,從沒有被警察抓到過。”
要是他真的被警察抓到了,也許就會發現過去的警官并不是阿努比斯,随即揭露中心AI的一連串陰謀。
但,那怎麼可能呢?
就他這腦子,這智商,就算進去一萬次,估計也隻是給自己打一枚恥辱的“勳章”。
忽然,露希爾冒出一聲苦笑,她搖搖頭,感歎道:“那不是挺好的嗎,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不會被某種‘使命’所束縛。”
不會盲目、無知、受人欺騙,更不會以這種欺騙為榮,最後變成一條護主的狗。
眼看話頭朝越來越危險的方向滑去,埃爾訊急中生智,趕緊轉移話題:
“雖然我活得比較跌宕,但經過那麼多年的洗禮,我好歹也是一條街上的扛把子!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某次樂老闆接到了一個尋人委托,居然把這任務丢給了我!”
那是他和樂桓甯第一次見面。
彼時的埃爾訊和手下那群穿紅戴綠的小弟一樣,都是街上的無業遊民,有錢的時候就聚在一起,喝那種勾兌了啤酒味道的機械油,沒錢的時候就接點活,幫别人打打雜,搬搬東西。
但總的來說,他們外表上依然是不良的社會人,人見人怕,而他們還為此沾沾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