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楊離開沒多久,溪煜的臉就繃了起來。
原因無他,他餓了。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感受到這個器官給他的感覺了,溪煜有些恍惚,肚子咕咕叫了幾聲,他才恍然從許多年前的記憶中剝得一些答案。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距離飛升臨門一腳的半仙了……溪煜在床上坐了半天,開始罵自己為什麼要說自己辟谷不需要吃東西了。
饑餓感一湧上來,他感覺自己能吞下一個人。
本來打算等羅楊回來,希望他能識相點,帶點食物。想了又想,他站起身,開門出了病房。
就算帶了,他也拉不下來那個臉去吃。
與其奢望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他隻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又不是沒手沒腳的,弄點吃的還不簡單?
事實是真的不太簡單。
他繞來繞去走了一大圈,别說吃的有沒有找到了,就連自己從哪個地方來都搞不清楚了。
溪煜的躁意愈來愈大,眉頭越皺越深,最後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趨勢,迫切地想要砸點什麼東西來緩和情緒。
他脾氣一向如此暴躁,一點就炸,所以他當時修煉的第一步便是辟五谷。那是一段很難熬的日子,他一度覺得自己就要死在這一步了,好在熬過去了。
但現在他不能這樣硬熬着,這具身體一點靈氣都沒有,這個地方陰氣又如此重,他要是強行辟谷,真的會死。
溪煜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在爆發的前一刻,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哭聲。
他隻好暫時收了性子,深呼吸兩口,順着哭聲循了過去。
一個豆丁大點的小孩蹲在牆角,哭得肝顫寸斷,她沉浸在悲傷之中難以自拔,直到溪煜走到她面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她才晃過神,擡起了頭。
溪煜和她大眼瞪小眼僵了一會,片刻後,那小孩哭得更兇了。
“……”
換做以前這時候,這小孩已經被溪煜摔出去見爺爺了,或許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餓了,十分迫切想要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他用盡了自己一百多年以來最大的耐心,嘗試和她交流:“你哭什麼?”
小孩哭的太投入了沒聽見,溪煜隻好蹲下來,又問了一遍:“小孩,你哭什麼?”
小孩聽見了,停止了哭泣,眨巴着眼睛和他對視。
對視着對視着,她咬着下嘴唇,眼淚啪嗒啪嗒又開始往下掉了,跟下雨一樣。溪煜覺得自己簡直是有病,妄想跟一個小孩交流。
剛起身準備離開,就聽見身後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貝貝?”
聲音很好聽,冷調中帶暖,像日光照在春雪。
面前的小孩蹭一下站起,越過溪煜,直接撲進了身後一位青年的懷裡。
溪煜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臭,反正那位青年看到他呆了一瞬。
青年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五官俊朗,但并不清秀,因為他生了一雙很媚人的桃花眼,右眼眼角下甚至還有一顆痣,更顯妖冶,溪煜第一反應是,放在他那個時候,這位肯定不是修仙的料。
一看就脫離不了紅塵俗事。
溪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頓,有一點倒是讓他覺得此人還不錯,就是他腦後紮了一條麻花辮,落下來到腰側,一看便留了很久。
倒是很有品味。
貝貝跑到青年懷裡抹了一把眼淚,在青年的詢問中,伸手指了指溪煜,奶聲奶氣地指控:“他兇我。”
溪煜想把她那隻手給折了。
更氣人的是,青年信了。
青年詫異地擡起頭,看着溪煜,不可置信道:“你今年多大了,還欺負小孩?”
溪煜把剛剛對他的誇贊收回,現在他恨不得給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一拳,讓他知道到底什麼叫欺負。
我今年多大?按照輩分你得喊我一聲太太太太…爺爺!
溪煜心裡唏噓一聲,繃着臉給自己洗白:“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兇她了?”
“那她哭什麼呢?”青年好笑地攤手,“總不能是我指使她在這裡哭,特地把你引過栽贓陷害你吧。”
溪煜沒理他,低頭看小孩。
小孩抖了抖,被溪煜看怕了,拉拉青年的手,實話實話:“一開始不是他惹哭我的,是我自己躲在這裡哭的。”
溪煜的目光轉向青年,沖他挑了半邊眉毛。
看吧。
臭小孩。
而然青年隻是溫和有禮地回了他一個微笑,一句道歉都沒有說。他拉着小孩的手,溫聲細語道:“我們不哭,會好起來的。你肚子餓嗎?我帶你去吃飯吧。”
小孩擦幹淨了眼淚,牽着青年的手離開了。
溪煜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目送着一大一小兩位離開視線,在心裡祝他們和他一樣也找不到東西吃。
不對,他們要去吃飯?
溪煜終于動了腿,走了出去,好在那兩位走得不快,溪煜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的背影,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走,溪煜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