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看着荊榕,一時間沒有反應。
荊榕見他的樣子,跟身後的夥計囑咐了一句什麼,随後提起身邊一個箱子,示意玦回到哨所裡去。
風雪再度被留在門外。
荊榕首先查看了一下壁爐的溫度,聽見玦說:“奧克維爾克已經不存在了。”
玦慢慢地說:“我那句話是騙你的,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奧克維爾克了。”
荊榕把一根新柴填入火堆,他的聲音仍然平靜:“是嗎?”
玦說:“二十年裡,因為戰火和劇烈的地質變動,奧克維爾克已經被深埋地下,記得它位置的人已經死了,而且從這裡到奧克維爾克無路可走,戰争列車的軌道也沒有那麼深。”
他也曾想盡辦法想回去看一眼,但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荊榕一邊加着柴火,一邊說:“奧克維爾克。”
玦愣了一下。
“流火之島的首都,位于奧爾克大陸極西之地,是往施特金威爾斯冰川延伸的一片群島,居住在這裡的人群熱情好客,勇敢無畏,比起更方便出海和捕魚的群島,他們選擇将首都建立在大陸上的港口,方便與各地貿易往來。”
荊榕的聲音淡而穩定,玦意識到他在背那本古生物地理書上的詞條。
“這裡的人有着太陽一樣的赤紅發色,不是玫瑰紅,不是褐紅色,色卡無法展示,可被形容為一種熱烈耀眼的赤霞色,但筆者認為,還是落日的顔色更加接近。這裡生活着群島狼群與一些罕見的飛鳥,不少動物和植被也呈現出這種顔色。”
荊榕加完柴火,轉過身,聲音很安穩:“是你們的首都,是嗎?”
玦仍然怔在原地。
在他生長的近二十年裡,他甚至從未聽過這樣的描述。
626說:“他不明白是正常的,二十年的戰争,已經打絕了整整三代人,罪島的文化、曆史、語言、血脈幾乎斷代,加上奧爾克敵國對叛徒的肅清,這一片土地的存在幾乎消失了。”
626說:“二十年的戰争裡,還有十年的寒潮和地塊的劇烈活動,凍土覆蓋了人們的居所。流火之島的人失去了故土,記得家的位置的人應該已經不多了。即便記得,也已經不知道走哪條路回去了。”
荊榕走到窗台邊,展開自己拿到的地圖,指尖點在一處位置上:“這是五十年前的地圖,先不算其他的,它離最近的一個戰區有一千四百公裡。”
玦跟過來看着,紅發往下垂落,有幾絲掃過荊榕的指尖。
荊榕說:“因為地質變動的原因,這個距離可能會縮短三分之一甚至更多,我們要沿邊境走過去,重新繪制地圖。”
玦的視線很專注,他的神情不再冷峻和思索,而是露出一種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向往。
那是他的家。
他六歲時戰鬥過的地方。
那幾縷頭發仍然落在荊榕的手背上。
荊榕說:“地形中有冰原、山地和森林,還有很長的無人區,我們的物資不會太充足,隻能見機行事。不過我有很豐富的野外經驗,你跟着我,我會盡量保證你的安全。”
沒有任何猶豫,玦回答:“好。”
玦說:“我需要做哪些準備?”
荊榕直起身,稍微遠離幾步,看向玦。
幾秒鐘的時間,玦的指尖緊了緊。
那是一種與其他任何情緒都無關的一種悸動,當那雙烏黑眼眸的視線落下時,那種心悸就會浮現。
而他習慣了忍耐,這種心悸也會和疼痛一樣,被他無聲隐去。
荊榕說:“你需要穿厚一點。”
*
雪花落在商店的櫥窗外,水蒸氣凝結在玻璃上。
上城區的服裝店一向隻給貴族開放,此刻街道上人來人往,隻有最大、最華貴的一家被暫時清場,隻供它的預約訪客使用。
荊榕為玦拉開門,老闆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侍應生送上熱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