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亂時隙……打開了?
周沛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嗡嗡作響,一時竟仿佛有了聽力障礙,難以理解對方脫口而出的話。
才從夢境中蘇醒,幾乎無法分辨眼前是現實還是自己的清明夢,周沛怔怔地愣了半晌,忽然擡起手,向自己臉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嘶……痛是真的……
表情扭曲了一瞬,周沛終于醒過神來,對上霍子越看傻瓜一樣的眼神,他終于勉強恢複了神智:“你是說……紊亂時隙打開了?那我們要躲進墟地裡嗎?”
霍子越的臉色聞言更沉:“如果這裡有墟地入口,我們現在還會待在外邊嗎?”
周沛悚然一驚,而後整個人都懵了:“沒有墟地?為什麼?”
霍子越冷冷地環視四周,迅速找了把椅子,把門給抵上:“這裡不需要契陣,榮園下方設有特殊的陣法,不需要進墟地就能度過時隙……”
“可那群混賬東西,”他猛地轉過身,眼中竟像有磅礴的怒火在燃燒,“解開了這裡的防禦陣法!”
周沛像是被那烈火燙着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遲疑地問:“防禦陣法……是什麼啊?”
“哈?”
霍子越立時瞥向他,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幾乎要被他被逗得發笑了。
他以一種懷疑的眼光打量起周沛,語氣裡滿懷譏諷之意:“你怎麼長到這麼大的,連防禦陣法都沒聽過?”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自胸口升騰而上,周沛一時之間也忘了分寸,急沖沖就道:“我也想知道啊,可我十來天前才接觸到這些……什麼時隙啊墟地啊亂七八糟的,這還兩周都沒到呢,你要我怎麼知道啊!”
霍子越聞言,那面上的情容立時怔住,片刻,方才半疑半信地道:“你是說,你是前不久才掉進時隙裡的,之前完全沒接觸過這些?你不是……周墟的人?”
“對啊!”周沛覺得自己頭都大了,“我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沒事幹騙你幹嘛……”
就在兩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間都感到極為荒唐之際,霍子越忽然擡起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似乎是想表示暫時打住、先應對面前的危機之意。
“算了,”他皺起眉頭,“糾結這個也沒意義,總之,既然你沒有經驗,那現在開始就得聽我的,沒問題吧?”
周沛惶然地點了點頭,便聽霍子越又道:“防禦陣法是什麼先不用管,你就理解成虛物進不去的一個屏障就行了,以前整個榮園都被這個屏障罩住,但現在,這片竹林的陣法被解開了,而且因為周圍都被陣法隔開的緣故,這裡的虛物将會大量滋生密集……”
他話音一頓,臉上神色頃刻陰沉如霾,難看至極,“這種情況下打開的時隙,将會比正常情況下還要危險數倍!”
周沛陡然一懵,連說話都徹底結巴了:“那那那、那……我們要怎麼辦?”
“首先,我們現在躲在這個封閉的房間裡,”霍子越也沒看他,大步來到房間的對面,伸手敲了敲老式木窗框上鑲嵌的深色玻璃,“至少有一段時間是安全的。”
周沛順着他的動作望過去,誰料這一眼過後,他卻瞥到窗外有黑霧一樣的玩意兒,在竹林中逐漸彌散開。
之前一直沒注意,此刻他方才察覺,明明正值正午,陽光最猛烈的時刻,整個房間竟有如暴風雨将要來臨之前一般昏暗。
他心中登時一凜,及至此時,一種後知後覺而來的恐懼才終于湧上心頭,讓他整個人都不由得戰栗起來。
然而霍子越卻仿佛絲毫不懼一樣,整張臉上一半是如霧如霾的陰沉,而另一半,則是如烈火般燒灼着的、仍未褪去的怒意。
他伸出手,把窗簾都嚴嚴實實地遮好了,方才轉過身看向周沛,又道:“但這種安全時間不會持續太久,如果時隙打開的時長足夠短,在被虛物發現之前就關閉了,我們還可以說有求生的可能——但如果在關閉前被包圍,就徹底完蛋了。”
周沛遲疑道:“那要……怎麼辦?”
霍子越瞥他一眼:“兩個辦法,”他伸出兩根手指,“一是賭,賭這次紊亂時隙不會太長,賭我們不會在時隙中被虛物發現,不會被虛物吞噬,賭我們不會命喪于此。”
他環顧一圈四周,把聲音壓得極低,“對于虛物來說,它們是依靠人制造的動靜來尋找獵物的。所以隻要你足夠安靜,不要慌也不要亂跑,隻在一個地方靜悄悄地躲着,就有可能不會被虛物發現,進而在時隙裡存活下來。”
說罷,霍子越扭頭看向他,“我聽說靠這個法子活過幾次時隙的人倒還不少,如果你不想冒險,那就待在這裡,屏息凝氣,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如果運氣夠好,挨到時隙結束就是勝利。”
周沛咽了口唾沫,覺得這個辦法聽起來就不是很靠譜,基本等同于躲在原地當縮頭烏龜,壓根兒就是在賭運氣。
沒被發現還好,可要是真被包圍,那就徹底沒活路了。
他于是問:“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麼,”霍子越的目光刹時猶如出鞘刀光,陡然一凜,“第二個辦法,就是闖出去!”
“……闖出去?”
周沛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對方的思路,“要怎麼闖啊?”
“這裡的陣法雖然被解開了,”霍子越向着窗外側頭一望,“但竹林外肯定還留着防禦陣法。”
他回過頭,冷笑一聲,“那些人頂多就是想要我死,但要是讓他們自己舍身犯險,肯定跑得比兔子還更快,隻要他們還想活,竹林外面的防禦陣法肯定不會随便解開。”
周沛一怔:“你是說……”
“隻要能沖出包圍,到竹林外面去,基本就能确保安全。或者再不濟,”他伸出手,向着和之前不同的另一個方向遙遙一指,“這個方向過去是榮樓,榮樓裡會有通往衛墟的契陣,那裡絕對是安全的。”
“那現在的問題就是,”他轉過頭,再度看了眼周沛,“要怎麼才能闖出竹林。”
周沛咽了口唾沫,而後呆呆地點了點頭——他強壓下内心的驚懼,聽霍子越的口氣,對方大概已經有了辦法,眼下與其自己在那一驚一乍的,還不如好好聽對方的話來得管用。
果不其然,見他沒有張皇失措或是流露出任何怯懦的反應,霍子越自顧自地一颔首,很快又道:“要想能闖出虛物的重圍,最重要的,就是絕對不能猶豫和害怕。”
“現在外面雖然有黑霧,但你可以理解成虛物的偵察兵,或者本體探出的觸手,”霍子越向他解釋,“這些黑霧本身沒有戰鬥能力,也不會傷害人,但是一旦探察到有人行動的迹象,就會迅速凝結成型,形成真正的虛物——我們要做的,就是抓住中間的這段時間差。”
他目光牢牢地鎖向周沛,“所以要快,絕對不能猶豫,一旦猶豫,就等于是給虛物送上門的禮物,基本沒有逃生的機會了。”
周沛緊張地點點頭,手心和額角都不自覺滲出細密的冷汗。
眼下他隻能機械地聆聽對方的話,幾乎不能加以思考——一旦開始思考,強烈的恐懼就會如子彈般從後方襲來,将他整個人的行動力都徹底剝奪。
“還有另一個問題,”霍子越很快又道,“對于虛物,不管你跑得再快,隻要被纏上、哪怕隻是沾上一丁點兒,都會受到傷害,虛物有很強的腐蝕性,那種疼痛很難讓人再堅持行動下去。所以說,我們還需要另一個東西,就是紋布,來抵抗虛物的侵蝕。”
說着,霍子越四處張望了一番,很快走到房間的角落,拉開那裡放着的一個櫃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間屋子裡應該還放着些以前沒用完的紋布……”
“紋布……”
周沛怔怔地複述了一遍,恍惚中隐約對此産生了一種模糊的印象,旋即便聽霍子越道,“找到了!”
找到了?
周沛立時向對方望去,卻見霍子越手中拎着一捆雪白的布料,他一愣,終于意識到,這東西似乎和沈焉之前綁在黑刀外面的布條一模一樣。
那東西看起來隻有薄薄的一捆,周沛先是一怔,而後驟然反應過來,照對方剛才的意思,似乎是要把所謂的“紋布”裹在裸露的皮膚外,借以避免和虛物的直接接觸。
可這麼一小捆的紋布,能夠他們兩人用嗎?
他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出口,緊跟着,卻聽霍子越道:“這捆你拿去用,重要的是把手臂脖子和腳踝之類的地方給遮好,臉部和手指先不用管,這兩個地方相對比較靈活,虛物最慣用的方式,是襲擊人的下肢部位,首先讓人喪失行動力——”
等等……周沛蓦地反應過來,他猛地一擡頭,下意識就問:“那你呢?”
他忽然想起什麼,連忙脫口,“你的‘時停’……”
話還未完,霍子越整個臉色就是一寒。
他冷笑一聲:“那玩意兒除了拿來演個雜技,根本沒多大用處。”
“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