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颠簸,好不容易從晚上走到白天,孩子的腳又扭到了,他們隻好放慢進程,輪流抱着孩子。
“nana,那個是什麼?”
被抱着的小孩拍了一下女人的肩,指着前面不遠處地上白白的一片問。
女人往那邊走了一點,看清是什麼後臉色驟然大變。
“你抱着孩子,我過去看看。”
女人把懷裡的孩子交付到丈夫手上,手背在身後握着刀柄,謹慎地朝地上躺着的東西走過去。
她踢了踢地上的人,見他沒動靜就彎下腰把他翻過來,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露出來,奧法諾娜跪在地上一手擡起他的腦袋,感受到頸動脈跳動後,她松了口氣,把地上的人扶起來。
“帶上他吧。”奧菲諾娜對丈夫說。
費爾那點了點頭,轉頭往屠宰場那邊看了一眼,現在屠宰人肉的族人還沒過來,那邊空空蕩蕩,完整的人體還沒被切碎。
倒在地上的人估計是被挂着的人體吓到了。
但屠宰場離居住區很遠,就算是出來散心也不可能會來到這,而且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族人飼養的野獸區,有些未被馴化的野獸可是會攻擊人的。
費爾那不善地盯着那個人看,他總覺得奧菲諾娜要救的人不是食人族的。
但他知道奧菲諾娜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并且,他也沒有證據去證明他不是食人族的。
回到家,屋子裡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離家前點的香薰味,因為門窗緊閉,香薰味并沒有散開。
奧菲諾娜把人扶到床上,把他額前的卷發順到腦後,露出沁着細汗的額頭,又用溫濕的毛巾捂上,臉漸漸有了點溫度。
她坐在床邊幫他擦着臉上和脖子上的痕迹,在看到那凹陷下去的牙印時手停了兩秒。
誰咬的?
奧菲諾娜從來沒聽說過食人族會吃食人族的事,那他脖子上的牙印會是誰咬的。
“費爾那你過來看看,”奧菲諾娜對正在忙碌收拾家的他招了招手,“他脖子上的痕迹應該是食人族人留下的。”
“是,是被尖牙咬的。”費爾那手按上他的脖子。
倆人面面相觑,最後奧菲諾娜把被子一扯蓋在他身上,起身朝自己的小孩走過去。
床上的人眉頭緊鎖,手指抽動了一下,似乎陷在噩夢裡醒不過來了。
餘謹跪在地上,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在這個空間裡隻有他身上有點亮光。
他縮在那,腰弓着把頭埋得很低,腦中是揮之不去的人頭和被鈎子鈎住的人類身體,耳邊是滴滴答答的水聲,鼻腔被腥臭味灌溉,他本能吐出來的,但腸胃卻像被挖空了毫無存在感,一點東西都吐不出來了。
“教授......”
耳邊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喊,像躺在重症病房的加文會發出的聲音,餘謹迷茫地頭擡了一點,但眼前沒有出現任何人。
“教授。”
這一聲更加清晰,餘謹直接激動地站起來,環顧一圈,但很遺憾,他誰都沒看見。
他深吸幾口氣,正要往前面走,但腳底傳來的疼痛讓他根本無法把腿擡起來,他隻能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下一聲呼喊出現。
“你受傷了,教授?”
這一次加文的聲音就像緊貼在他耳邊說出的,又輕又緩。
餘謹轉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他快要瘋了,為什麼,為什麼他能聽見加文的聲音但是他無法看見加文?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加文?你在我身邊嗎?”餘謹問。
加文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我在你的身體裡。”
餘謹一驚,立刻屏住呼吸閉上眼,慢慢理解和接受加文的話。
“在你意識薄弱的時候,我的意識就會強烈,你就會感受到我的存在。”加文的嗓音裡有些憂傷。
“我知道你經曆的一切,可惜我沒有辦法站在教授您的身邊。”
餘謹痛心地捂着嘴,強忍着酸楚,“對不起......對不起。”
加文沉默了片刻:“如果我有雙手,我一定會義無反顧地擁抱住你,但是我僅存的是意識,我無法借你一個溫暖的懷抱,更無法貼心地安慰你。”
餘謹搖了搖頭,嗓子眼酸疼,他試圖找回理智,但每到用自我思維時,那顆人頭和那具身體就會跳脫出來,他的意識和理智就會崩壞,下一秒就會控制不住地發瘋。
在他大腦生存的加文的意識感知到了,一邊在他腦中呢喃,一邊輔助他的思維:“不要緊張教授,我會幫你清理這些髒東西。”
餘謹覺得頭皮酥麻,緊接着太陽穴隐隐作痛,很快酥麻感就從他的大腦傳到脊骨,他難受地蹲下去,手扶着額頭,臉逐漸漲紅。
好難受,身體好像浸泡在熱水裡一樣。
餘謹張嘴喘了喘,漲熱消散了一點,但很快身上就傳來皮肉分離的癢,說不上來,但感覺就像幾隻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餘謹立馬把眼睛睜開,胸口激烈起伏一下,喉嚨裡像有東西要湧出來,餘謹皺着眉頭一偏,吐出一條綠綠的蟲子出來。
“嘔——”
地上的蟲子還在蠕動,餘謹沒忍住又幹嘔了幾下。
一直坐在他旁邊按摩他腹部的女人松了口氣,用帕子将蟲子捏起裹住拿到遠處,回來時正對上餘謹膽怯謹慎的眼神,嘴角一彎,走過去手裡捧了杯水溫和道:“可算是醒了,才吐過漱漱口吧。”
餘謹接過杯子,他盯着清澈的水看了看,不太敢倒進嘴裡。
[沒有毒,可以喝。]
加文的聲音突然響起。
餘謹像小心思被發現了一樣有點尴尬,他仰頭将水全部倒在嘴裡漱口,一旁的女主人遞給他一個小罐子,讓他吐在裡面。
他接過,背對着女主人将水吐出來。
“謝謝。”
口音有點不對,餘謹驚訝了一瞬,嘴閉上過了兩秒又慢慢地說:“謝——謝——”
口音真的和原來不一樣了。
“我聽見了,不用謝,”奧菲諾娜握着他的手,溫和地注視着他,“你怎麼會倒在那,你經曆什麼?”
餘謹眼神空洞,他居然聽懂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話,真不可思議。
“我,我......是被吓暈的。”餘謹低着頭,“那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