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坪又迷路了。
他現在在不知道哪裡的驿站邊上,原先是想去打聽一下,結果發現那驿站年久失修,好久沒人住了。
他和喬錦連了線,可是……
讓路癡憑借這個去找路,還是太高看他了。
他捏着瓶子在原地轉了幾圈,有點不知所措,拿着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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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子,”喬錦半彎着腰,手背在後面左顧右盼,“貼這麼多驅魔符?”
屋外貼了一圈驅魔符,殘陽如血,勾勒着符的邊緣,顯得陰森。
杜漸摸着門口的一張符,用兩指摩擦着聞了一下。
新貼的。
“要掀嗎?”喬錦問着,将一張符半掀起來又掩回去。
杜漸将手心貼在門上,半晌後确認沒有其他法陣後才稍稍使勁,緩緩地将門推開。
一陣陰風從内向外襲出,裹挾着一股屍臭味和雨夜後的潮濕朝他們迎面撲來,惹得他們皆将袖子擡起掩了一下。
“好久沒聞到那麼,額……”喬錦掩着鼻子進去環視了一番,“集中的屍臭味。”
杜漸打了個掌心火,往味道最集中的地方走着。果然看到一具女屍癱在外堂與卧室的交接處,面上還塗着胭脂水粉,身着紅綢舞裙,看樣子是剛從舞樓出來回家。
她唇上塗着深棗色胭脂,嘴角邊扯出一絲笑意,從齒間流出黑紫色的半凝液。插在鬓邊的花簪掉落在頸間,顯得她既美麗又狼狽。
朱昭家說不上富有,平民之家溫飽有餘,一切都恰到好處。隻可惜現在不一樣了。
朱昭說她娘喚作許池,在晨铮樓做舞伎,常年挂榜前三,客人都愛聽她奏古琴舞輕舞。可見許池收入不少,往裡看去,獎賞的紅绡也不在少數。
杜漸探看了一番,沒發現内外傷。于是在她的嘴角邊撚了些黑紫液體後就着火光看,心道失禮了。
雖然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能肯定是服毒緻死。
那邊喬錦在封屋,順便往邊上瞟了一眼。
“哎喲這是什麼……”喬錦走到隔壁房,瞟到小幾上有張邊緣翹起的紙,好奇看了一眼,結果看見了許池的契約書。上面寫着“天渚八年十二月九日解約。”
他看見玩了把放在邊上的鈴铛,默默數了數今日是七年十月。他又再看了幾眼契約書,确認無異樣後背手踱步,往杜漸那邊走去。
杜漸這頭剛把許池的屍身封入乾坤袋裡,起身便看見喬錦往這走。
“怎麼?”杜漸問道。
“我剛剛瞧見許池和晨铮樓的契約書。”他往隔壁房一指,“在隔壁房小幾上。”
“這麼重要的東西她放小幾上?”還是說她知道她必死無疑?這毒到底是自願還是他使?
杜漸走到隔壁房去看契約書,拿着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天渚元年十二月九日簽約……樓主徐知。”
他不知晨铮樓内情如何,也不知這所謂的樓主徐知是否還在。于是心裡盤算了一番,去趟晨铮樓。
杜漸再次檢查了一遍周圍,說道:“契約書帶走,先回府看她的毒是什麼毒。”
喬錦應了一聲,接過乾坤袋,在杜漸出門後在門上落陣。
天寒風動,有鴉停在枯枝頂上沙啞地發出幾聲嘲哳聲,随後振翅高飛。
他們剛走出沒幾步,杜漸似是若有所感,猛地回頭朝喬錦喊道:“丢掉!”
喬錦一聽,想也不想就把系在腰間的乾坤袋往後面抛去老遠。
回頭一看,那具女屍竟是突破了封印,從乾坤袋裡爬了出來。手腳并用,烏發遮臉垂地,姿勢奇異地扭動着軀體。她倏地擡頭,任由鬓發從那張塗着胭脂水粉的臉上滑落。
“又見面了呀。”她咯咯地笑着,男聲和女聲混合在一起,回蕩着一種詭異的回聲。一雙白金色的瞳孔從烏發中露出,閃爍着瑰異的光芒。
唐岚原先是在卧房外面發呆,忽然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引得她猛回頭。覺得有些不對便敲門問着:“長老?怎麼了嗎?”
“拿文書出去整理,别管我。”她聽見南宮微沙啞的聲音,愈發疑惑。
唐岚開了一點門縫,得到默認後伸手去拿。結果剛拿出來門就被大力地關上了,吓了她一跳。她站在門口愣了一會,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門内的南宮微打翻了墨硯,仰起頭靠着椅背上止不住地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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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和你見面?”杜漸一個閃身,反手召出劍疾如旋踵倏地将她釘在地上。
她笑着,手腕轉了一個非常人能旋的幅度握住劍,作勢要拔劍。
“我以為你會帶他,”她微微轉目,看向畫陣的喬錦。“竟然隻是帶了一個小鬼?”
“說誰小鬼你?”喬錦忍不住罵了一句,又一步退得老遠。
南宮微?她憑什麼以為他會帶南宮微?
杜漸止不住地想着,這人到底和他們有過什麼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