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漸撓撓頭,道了聲好,還不知道為什麼硯冰的神色為何這樣迷茫。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他被昨夜的喜悅和今早複雜的心情沖昏了頭腦,一時間還沒意識到什麼。就連南宮微也忘記了。
司罰部院裡石桌旁坐着在喂麻雀的喬錦,手裡把玩着米粒,一點點平鋪在麻雀面前。
已經被喂得很胖的麻雀“啾啾”地叫着,朝院外撲棱着翅膀。
喬錦順着麻雀的動靜看了過去,手裡的動作一頓,猛地一低頭下巴磕到了石桌了,捂着下巴嗷嗷叫痛。
用法術将發色掩蓋住的南宮微慢步走過,剛進門就聽見喬錦在大呼小叫,一邊走一邊蹙眉看着他。
“你大呼小叫什麼?”
“嗷!”喬錦見鬼了一樣不肯擡頭。“師師師尊!你你你旁邊那個,是鬼嗎?!”
“?”南宮微頓了片刻,側頭過去看着杜漸。
杜漸正揉着脖頸,和他對視了一眼。
詭異地沉默了半晌後,琢食的麻雀飛離,他們終于知道忘記了什麼。
杜漸也沒能想到,自己就想拿了東西再去找人也不遲,結果居然提前碰見人了。
南宮微薄唇微動,想要說什麼,卻被杜漸按住了肩頭。
“喬逍遙。”杜漸側過臉,對着喬錦說。
喬錦渾身一激靈,習慣性地低着頭:“在。”
“你……很怕我嗎?”杜漸斟酌着用詞,因為每次喬錦提到他的時候,他總像兇神惡煞的惡鬼一般。“我們也相處一年多了吧,現在呢?”
“宗……宗主……呸!不是不是。”喬錦很緊張,因為他一想到之前在杜漸面前說了他多少壞話,如今一想起來自刎的心都有了。“你……呃,不會是在騙我吧……”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向南宮微求助,可是南宮微壓根就沒看他!他也知道杜漸對于師尊來說有多重要,自己可以認錯人,但是他不能。
那這樣看來,這個是本尊??!
“我有沒有騙你,全問你自己。”杜漸淺淺地笑了,喬錦還是害怕。“倘若我說我是假的,那你認為呢?”
喬錦想不出來。
面前身着玄色勁裝披狐裘的英俊男人站在他面前,面上含笑,神色樣貌是那樣的熟悉。
其實喬錦怕他,是因為他每次見到杜漸的時候,都在戰場上。
宗裡事務本就繁多,杜漸年輕氣盛,還易躁,吩咐事務時比平常嚴肅。再者,那時喬錦還小,而杜漸已立冠之年,又是宗主。面對這樣的長者,喬錦自然敬畏他,隻是比起敬,畏更多。
杜漸沒打算為難小輩,站在一旁笑道:“我可不是锱铢必較之輩,你以前怎麼喊我,現在也一樣。”
喬錦低着頭聲若蚊蠅地應了一聲,心中後悔自己起來沒把白坪一起拉起來。
“那卷宗呢?”南宮微看他們似乎說完了,提點道。
“這個啊,你們放心我已經看過了。”喬錦嘴快,說完之後看見兩人面面相觑地看着他,有點心虛。“我怕丢了,在我乾坤袋裡呢。”
他拿出來,平攤在桌面上,好讓大家都能看見。
“話說……師尊,你們簽了這個,是打算做什麼?”
南宮微掃了一眼,生怕喬錦又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将卷宗收到自己乾坤袋後,淡然道:“你既已看過,還問?”
喬錦擡頭看着從容不迫的南宮微,又看了看同樣鎮靜的杜漸,咽了口唾沫:“你們……真的要殺了……呃……現宗主?”
“也不對。”杜漸補充道。“寒水宗的人殺他,又不是我們。”
“那這代價是?”喬錦依稀記得,這是一換一的。
“所以我們要回來啊。”杜漸想去牽南宮微的手,卻被一巴掌拍開了,輕笑一聲。“帶小輩見見世面,什麼叫實操。”
“我???”喬錦指了指自己,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我不行的,而且宗主下了禁行令。”
“誰說要聽他的。”杜漸聽見杜易之就煩,“你好歹也是金丹修士,練不好早被南宮微打斷腿了吧。”
南宮微看着他,銀白色的眸子裡充滿了疑問,直言道:“我們既來了,便是有備而來。五日後,若是寒水宗辦到了,就該我們辦事了。”
“辦……什麼?”
三人皆轉過頭去。隻見唐岚提着食盒,茫然不解地站在院門口,還有一個剛從卧房裡剛出來的白坪。
“…………”周遭一片寂靜,幸好還有一個人小心大的喬錦。
不一會,桌上擺着一盒麻香四溢的辣子雞。那淋滿紅油的辣子雞勾着喬錦的食欲,他可憐巴巴地看着唐岚,央求她給他一塊嘗嘗。
南宮微有些無奈地看着他們,眼見這個小桌旁不一會兒坐滿了三個人,叽叽喳喳地圍着那個硯冰做的辣子雞。
“話說,師尊,這位是?”
其實剛進門大家都注意到了杜漸,但也不敢開口——因為杜漸長得高,實在是很有壓迫感,白坪看着他就如一尊山被壓在身上了一般。直到喬錦說笑間讓他們先坐下,南宮微也沒反對,這才坐下去琢磨。
杜漸歎氣,扶額道:“我也沒必要瞞你們了,隻是說來話長,讓喬錦給你們講罷。”
喬錦得了一塊辣子雞,心裡一陣痛快,嘴上也是十分痛快地把大概講完了。
于是乎,桌上的三人都悶頭吃東西,直到進到司罰堂内,誰也沒再開過口。